结疤成影

“瘿木”是去年在看一篇文章时，作者特意解释了一下“瘿”的意思，是指树木的结疤或树瘤在树身或树根部形成的增生物。人们切开它的剖面做成几面，桌面，案面，椅背。这些病态呈现一种神奇之美，如虎皮纹，山水纹，葡萄纹，芝麻纹等，成为家具装饰的首选材料。 那次，便记住了这个字，有种疼，似乎这字里带了树木的呻吟或哀泣，可同时一种凄美明晃晃闪在眼前。 前几天，看涨潮《幽梦影》，尤喜序四，又见“瘿”字。准确地说是从序之疏中见“影木”，查了度娘，原来“影木”通“瘿木”。 今天遇友人一起聊天，谈起喜欢的书，那少不了周国平所著文。除过他的哲理散文外，《妞妞，一个父亲的札记》是我最先记住这人名的原因。 心头蓦然涌过那个让人疼痛的字眼“影木” 。没敢说给友人，怕影响彼此心情。 过后许多人影略过，周国平，三毛，张国荣，张爱玲，萧红，谢晋还有还有很多人。他们身上都有“影” ，终结成美丽光滑的纹路，让我们凭吊，欣赏和疼惜。 周国平用文字把疼痛结成“影” ，让天下所有的父亲母亲心疼哭泣，他的生命力和抵御力更是让我们常人钦佩，教会我们如何带着伤痛继续好好的生活。他把伤痛来来回回纠结揉搓消化，变成泛起温情的文字，像美丽又曲折的纹路，再刨开，坦然的呈现给这个世界。一个凄绝的影便印在他身上，成了他的符号。一个人要跨过自己的影继续健硕的成长，成为参天大树，一定是让人仰慕的。 三毛同样，把丈夫荷西之死前后写成一篇篇文字，带着血泪，有她悲凄的模样，她一手拿烟，眼神落寞寞的盯着前方。她不哭的神情比哭更让人悲哀。哀莫大于心死，她身死不了，有父母健在，身体得活着，即使再度漂泊，还是得活着。却多年后终没敌过落寞，选择了绝路。她的一生，美丽和伤痛结成一个大大的“影”， 盖在所有喜欢她的人心头，有时看见的是她顺畅快活的那一段郎朗直直的“影”，有时是她最痛时的孤独无力之“影”，终究形成一个她人生病态的绝美凄美的图案。 张国荣与三毛一样，选择把自己截断，形成一个绝顶的的影，那么突然，生生斩断自己。这样的决绝中有着不为人知的好多苦痛，他同样是经过一个艰难的抵御和纠结的过程，却终没有越过去。他对艺术的追求和对生的追求一样，是要求完美的，他塑造的角色中都堪称绝美，不是人物完美，是他的演技一流。《阿飞正传》，《胭脂扣》，《霸王别姬》等，你不能不爱他。他的歌曲和他的电影一样，都投入的去表现。而生活不是演戏，他做不到完美，有太多的力不从心他终是放弃了自己。让所有他生命中留给这个世界的美好和他的纠结截成一个梦幻般的“影”。让人不解又深深留恋，又因他疼痛不止。 张爱玲是顽强的，她的“影” 若是常人，不过一段童年到少年的不幸福的经历，恋爱或者一段婚姻的解体。童年也有过幸福，后来父母离异，却也生活无忧，他逃离父亲后，母亲即使觉得是负担，却一直用心栽培她，安排她出国，上最好的大学，只是由于战争爆发未能遂愿。这一切不至影响多大，但她是张爱玲，她十二三岁开始读《红楼梦》，竟然从第八十一回得到突然“天日无光，百般无味”，感到“那是另一个世界”了。她对文字的识别能力是天然的，她对曹雪芹与高鹗用词差异的敏感到只有一个文字天才神童才有的程度。所以她对所有情感的感应，父女，母女之间，包括爱情的感应都是超出常人的敏锐。况她的情感需求是正常的，她希望得到父爱母爱，对爱情的付出是生命，是尊严。却遭遇父亲冤枉和毒打，遭遇母亲遗弃，遭遇爱情背叛。这一切便是致命的。但她选择了坚强和忘记，她总算活过来了，而且一直郁郁寡欢的活下去，靠自己编故事写书来维持自己生活生命。 她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蚤子。她渴望人世的真善，也同时瞪着一双睿智的双眼茫木又清醒的打量着这个世界。于是她的故事就多了意味又剧情真切。她的“影”就藏在众多的故事中，把一生挖空变成故事养活自己。最后除了故事，她枯萎成一个空心树干，看不出纹路。我却对着这空泪落成殇。 带着树瘤或大大的疤痕成长的树，它们只要活着，都长得枝繁叶茂，更多的是越过树瘤疤痕却意外直溜茁壮的。 遇见这样的树我总要驻足，仰望。愿我们都能如有瘿的树，即使心头有伤，却能结疤成影，继续茁壮地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