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轮椅走江南:电影博物馆
2021-12-23抒情散文苏相宜
上海的博物馆名目繁多:航海博物馆、邮票博物馆、玻璃博物馆……与我住所一条街之隔就有一家电影博物馆,建立在上海电影制片厂原址。9月15日,我在上海游历的最后一天,我一早把钥匙交还青旅的老板,两个背包往轮椅上一挂,冒着台风带来的蒙蒙细雨,开始一……
上海的博物馆名目繁多:航海博物馆、邮票博物馆、玻璃博物馆……与我住所一条街之隔就有一家电影博物馆,建立在上海电影制片厂原址。9月15日,我在上海游历的最后一天,我一早把钥匙交还青旅的老板,两个背包往轮椅上一挂,冒着台风带来的蒙蒙细雨,开始一个伪影迷的朝圣。
博物馆大厅只有星巴克,我吃点东西暖和一下,等待9点钟开馆。电梯首先直达四楼,头顶是老电影片头那样的倒计时在旋转:5,肆,三,贰,1……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吓我一跳,漆黑中出现一条五光十色的大道,两侧是无数双手的剪影,掌声、喝彩声、欢迎进行曲声。我经过这条梦幻的“星光大道”,进入一间更加梦幻的展厅。四面八方是闪耀在电影历史星河的明星和名导的照片,照片墙下的陈列柜,展出了电影产生的历程——剧本手稿、拍摄日志、向当地政府申请拍摄的报告、盖着评审委员会十几个委员红色大印的获奖证书……充分体现了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后部展厅是上海电影发展史。上海影史差不多等于中国影史,1897年在上海礼查饭店的放映活动,应该是中国真正意义上最早的电影放映。我从《马路天使》《三毛流浪记》《霓虹灯下的哨兵》等作品的场景复原面前路过,从一张张电影海报面前路过,百感交集如见故人。我小时候少有机会出家门,更别提进影院,但我是伴随央视电影频道的黑白片和电影剧本改编的连环画小人书长大的,电影使我看见另一种生活、另一番天地。昨天我手摇轮椅亲身去了电影里的十里南京路,仿佛梦境终于变成现实。
三楼展示了旧上海的十大电影公司:天一、明星、联华、艺华、新华、文华、国华、昆仑、中央电影制片厂、商务印书馆影戏部。他们多数在抗日战火中歇业,小部分迁去港台,小部分在新中国重组。这些有过蓬勃野心的公司已经埋入历史尘埃,它们创造的作品倒是长存下来,像《渔光曲》《一江春水向东流》等都成了里程碑。我印象深刻的是昏暗的展厅里,一面投影壁在明亮闪烁,一位老人神情专注地观看十家电影公司的系列短片,放完一家他佝偻着腰走过去手动播放下一家。他年轻时想必也爱看电影吧?平淡生活至今没磨灭他对那个斑斓梦幻世界的热爱。
三楼老上海电影展厅的隔壁,是光线明朗的动画电影展厅。每个展柜的抽屉都能拉开,收藏着一幅幅珍贵的动画手稿,也收藏着一代代孩子的童年。我找到了存放《雪孩子》手稿的抽屉,它是我小时候看了最难受的片子,因为它没有《小蝌蚪找妈妈》《宝莲灯》的大团圆结局,长大后它却成为我记忆里最温暖的故事,我忘不了陪伴小兔度过寒冬、然后消失在春天的那个雪孩子。
二楼规模较小,有两个戏剧化对比鲜明的展览。一边是导演谢晋诞辰90周年精品文物展,他著名作品的剧照、戏服、题字、无数奖杯,都带着叱咤风云的气魄。另一边是一面干净如雪的白墙,写着“一个人的电影史——纪念郑君里特展”。我连郑君里的名字都没听过,细看文字和照片,方知他出版过论著《角色的诞生》、《画外音》,译著波里斯拉夫斯基《演讲六技》、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演员自我修养》,1947年合作编导《一江春水向东流》,1958年导演影片《林则徐》,1960片导演影片《聂耳》获国际电影节传记片奖……接下去君里的生平史,和那个时代众多知识分子差不多:1966年抄家,1967年隔离审查,1969年被迫害死在狱中。启明星终归是个例,多数星星点缀了黑夜,却等不到天明。
底楼有一面金灿灿的奖杯墙,陈列着关于上影厂的历次团队或个人奖杯。为了其中一座小小的奖杯,多少电影人就要穷其一生奋斗啊。如果说一部电影里有一个世界,整座博物馆就收纳了千万个世界存在过的痕迹。金色的奖杯墙,像是这千万个世界的丰碑,诉说着:生活不只有眼前的样子,还有梦和远方。
很赞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