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日子（修改篇）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7:06 编辑 <br /><br />我父亲在他中风之前的大半年的某天中午对我说，他最近总是做梦，梦到欠我的，他说他要好好赚点钱补偿我。
　　当时，我母亲也在，她的表情极不自然的说：欠啥欠，白生养了她吗？
　　因为我比弟弟大一岁，我结婚的时候，娘家一点儿陪嫁也没给。
　　
　　当时的情况是在娘家亲友同学给的红包随礼，我母亲全揣起来了。我婆婆一看，也照样学样。
　　三天婚假后，我俩上班早晚回家吃饭，连中午在单位的饭票都没钱买。老公去问婆婆要，婆婆说：没有。
　　因为我没带一分钱过来，我婆婆很是不乐意，刚结婚那会儿，婆婆整天找茬。
　　比如说帮完厨后我想腿脚勤快点去馒头房拿馒头，头一次去时我问婆婆：娘，咱村里的馒头房在哪里呢？我婆婆白啦我一眼说：馒头房多得是，你有麦子票吗？你没有麦子票，人家谁也不会白送给你！
　　
　　再比如我婆婆说做针线活的剪刀不见了，我婆婆去我房间里翻找，把我床上的新被子褥子扔到地上，连挂衣橱里的衣服也给我甩到了院子里。我老公说，啥样宝贝的剪子，我去再买一把。
　　我婆婆不依不饶，说家里一天没来个外人，没娶我进门前她家大门都是晾敞着，从来也没丢过东西。说到说到又说：娶个媳妇娘家有名无实的做生意，你哥哥结婚人家丈母娘三大电器都陪送，你看看你，她娘家就是眼里没有人！
　　我也烦了，从院子里找来铁锨，我婆婆以为我要削她。我抡起铁锨把衣橱和门窗玻璃哗啦啦全给砸了。砸完，我一拍手说：不是整天不让过吗？
　　从那后，婆婆再也不闹腾了，说：镇上的闺女，村里的狗，厉害着呢，咱可不敢惹。
　　在这之前老公的工资都是上交给她的，不给不给吧，我们先借，发了工资再还。
　　到了发工资的时候，公公说要拿折子去提钱。老公找了一个作废的折子给他。公公骑上他的破自行车去银行提钱了，来回25公里路呢！回来后公公笑着对我老公说：你个熊玩意和老子耍心眼。
　　我老公说，还欠同事钱要还呢，我们还要吃饭呢！
　　那时候我俩工资加起来不到一千二，省吃俭用了三年，攒了一万一千块钱。
　　我父亲说要买奶牛钱不够，暂时借用。我母亲在一边打圆场子说：你们经常不在家就是存折也不安全，还不如先借给我们用，我们还会不还你？
　　我就把钱从银行里提出来给了他们。
　　孩子五岁的那年，先是我大病了一场，病危通知一天下三次。然后公公又做了心脏支架手术，数月的照顾病人我老公也没休息好再加上心情也差，又在车间里出了工伤。我住院的时候，我父亲拿来了四千块钱。上幼儿园的孩子放在了我父母家，我母亲说老娘看外孙不能白看，要一个月200元钱的看护费，那时候我一个月工资450元左右，孩子在幼儿园三顿饭生活费每月350元。
　　那半年我们不光没有收入，还负了债。我母亲说半年的看护费从你那七千块钱里扣了。
　　那一年，不，应该说那两年，我们一直徘徊在饥寒交迫的边缘，更加雪上加霜的是，还丢了两辆电动车。在结着冰的出租屋里，我甚至想这辈子或许我都过不好了。
　　那时先是把订婚戒指给贱卖了，一分一毛的算计到发工资。公公大老远从乡下送来了200块钱，我一直记着。
　　夏天的时候，为了省房租，我们搬到离厂区更远的小村子。
　　房东是个和我年龄差不多大的胖女人，没交定金的时候，说得很好，什么有线电视随便接、洗澡间常年有热水免费使用，等交了钱，什么什么都变了。电视机变成了个摆设，洗一次澡狭窄的出租屋里湿漉漉的，那年夏天被褥上都长了绿毛。
　　那时候我和老公的身体还不行，我上两个台阶都得拄拐杖，他工伤后工装都变成了血衣，也是整日脸色苍白消瘦，那时候没钱买肉蛋鱼及时补养。
　　我记得有两个片段，胖房东养了一只小猫，小猫爱往我的房间里跑，我们的床是木床，掀开床板下面是一个柜式可以放衣服被子，我把小猫放进去，把床板放上，当时我竟然有憋死它的想法，恨它主人对我们太刻薄。
　　还有一次，我骑着我破旧的自行车去菜市场买菜，后面有个骑着三轮车送菜的老女人，从后面超过来把我撞倒了，手指擦出了血。更让我可气的是她竟然停也不停继续往前。幸亏是菜市场，人多她跑不快。
　　我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她前面。她说：你人没事啊，都能追上我。当时我让她带我去医院，她不肯。极不情愿的掏给了我三十块钱，我竟然就接了。我用那三十块钱买了鸡蛋，回到出租屋就哭了。
　　老公下班后又做了兼职，我们慢慢的有了点积蓄。我打工商场的老板要把店兑出去 ，我想盘下来，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搬了家，房东是个老头和女儿女婿一起生活。我们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还差六千块钱，我们要是下午凑不齐钱，商场就要把店铺盘给别人。老公说去找房东大爷借吧？那个时候我们真不抱希望。没想到房东大爷痛快给钱了。
　　我把儿子从娘家接来 ，领身子细脑袋大的他去买水果，他惊讶地问我：妈妈，冬天还有水果吗？
　　我听了心里五味杂陈，我想我要好好赚钱，让我儿子一年四季都能吃上新鲜水果。
　　生活不是小说也不是电视剧，但它比小说电视剧还戏剧化。在我开店的第二年商场让我选两个刚来报名的营业员，胖女人也在队列里面，我选了她，她没给我干，她选的柜组与我隔着两家。每次我去商场都会见到她，然后微笑。
　　如今虽然没有大富大贵，没有依靠双方的父母我们自己有了遮风避雨的家，我们的小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了。有时候想起那几年的总总，想起令人心寒的亲情也怨也恨 ，又能怎么样呢？原生家庭和亲人这些不能选择的，只能当做是必须要受的磨炼。谁的生活全是甘之若饴没遗憾呢？每逢过年过节，我们都会给老房东带两瓶酒过去走走，老房东也会回送我几棵盆栽。老房东曾说：不是谁借我的钱我都那么痛快给，我得看着这人像个上进厚道的样我才借。
　　有人把贫穷归罪于社会的不平等，怪自己不是官二代富二代星二代，这些都是懒惰无能的借口。我们必须承认，人一出生就是不平等的，是努力还是抱怨会改变处境？只要自己不放弃，天天都在努力，就会走出物质和精神困顿的穷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