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学笔记 四十、四十一、四十二

　　四十、社会意识的影响个人难以改变 　　我们都知道中国古代是男权社会，妇女是没什么地位的。可偏偏就有个女人不服输，做了皇帝，这个人就是武则天。武则天在那个时代应该算是够大胆了的，她在政治上进行了革新，而且私生活上也很大胆，公然找男宠。可是，到了晚年，她的侄子武三思和武承嗣争着要做太子，她却拒绝了，最后还是要还政给李氏。原来，狄仁杰劝说她：“姑侄和母子哪个亲一些？你如果传位给武家的侄子，你死后哪有侄子祭祀姑妈的传统呢？如果传位给你的儿子，李氏后人会永远祭祀你，千秋万世受人敬仰。”武则天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中国的传统文化她是改变不了的。如果固执己见，弄不好自己会成为孤魂野鬼，死后无人问津。狄仁杰当然是站在恢复李唐王朝的立场上才这么说的，可是客观上说到武则天的心坎里了。 　　武则天在那个时代算是女强人了，很多男人都不敢干的事情她干成功了。可是我们不能夸大她的力量，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渺小的。武则天骨子里当然认为女人不比男人差，可这仅仅是她个人的意见。她虽然做了皇帝，可是从中央到地方的官员还是以男性为主，这个她是改变不了的。在每一个家庭，基本上依然还是男子说了算，这个她更左右不了。总之，武则天一个人是不能将中国男权社会的传统观念根除的，她自己也不得不向传统观念妥协。她深深地知道，她的行为在生前已经为世俗所不容，如果不妥协，死后名声会坏。 　　从武则天的经历中我们发现，社会意识这个东西还是很强大的。我们往往认为社会意识是虚的，起不了决定作用。然而，事实上，我们有意或无意都在受它的左右。个人是很难超越自己所处的时代的，尤其在绝大多数人的观念还没有更新的时候。 　　四十一、不能夸大法家的作用 　　我们在初中学历史时，讲到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各种思想在社会上都很流行。当时课本上有这样一个问题：“在诸子百家中，你认为哪一家的思想对当时的统治者最有用？”参考答案当然是韩非的法家。韩非提出奖励耕战、加强中央集权等等一系列的措施，这些措施后来被秦始皇采用，统一了国家。你能说法家思想没有用吗？在韩非之前，秦国就靠商鞅变法，成为强国，商鞅也是法家的，韩非的思想和商鞅是一脉相承的。 　　法家的思想的确有进步的地方，例如他们主张加强中央集权，财富集中到国家，这样有利于大的工程建设的开展。我们今天的社会主义公有制就和法家的主张很相似，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就体现在这里。曹聚仁先生在《中国学术思想史随笔》中就提到了这一点。 　　有一段时间，法家思想被神话了。“文革”的时候，由于“批林批孔”，大力提倡尊法反儒，更是把法家吹上了天。荀子本身是儒家的，只不过有两个法家的学生李斯和韩非，也被说成是法家的。吹捧荀子的人说，他为法家培养了两个好学生。可是具有讽刺意义的是，韩非就是李斯害死的。秦始皇也被太高了，说他是依靠法家思想有大作为的了不起的皇帝。 　　牛皮吹大了终究会破，我听说后来有人写了一篇杂文《秦始皇不是共产党》。可惜的是，这篇文章原文我没有找到。不过，这也让我们清醒了过来，法家没有那么伟大，也有自身的局限性。 　　法家既然那么好，秦朝怎么那么快就亡国了呢？说到底，法家忽视了人的情感，对人民太残酷。诛族、连坐那样的法律说到底是泯灭人性的，只会招致人民的反抗。陈胜、吴广不就是遇到大雨，不能按期到达边疆，不得已才起义的吗？按当时的法令，误了期限就是死罪。横竖是死，与其等死，不如放手一搏。刘邦的经历也和陈胜、吴广差不多。他做亭长，押送囚犯，途中大部分囚犯逃跑了。同样的道理，囚犯逃跑了，自己罪责难逃，必死无疑。刘邦干脆把剩下的囚犯也放走了，也加入到起义的行列。试想，如果法律有人情味一点，罪不至死，这些人还会想到去造反吗？ 　　从汉武帝以后，中国的统治者就开始靠儒家思想，摒弃了法家。这更说明了一个问题，法家思想是不能滥用的，否则会引起大的社会动荡。 　　四十二、无求备于一夫 　　我曾经读过曹聚仁先生的《鲁迅评传》，这本书本来是写鲁迅先生的。然而，作者也把鲁迅和自己的父亲做了对比，有一次就提到先父曾说过“无求备于一夫”这样的话。这话就说得很好，不能对某一个人去求全责备。 　　我们前面讲过很多次关羽失荆州的事例，我们不能说这全是关羽一个人的责任。那样的战略要地，换了谁去镇守，压力都会很大。再加上孙刘联盟本身就不可靠，就算关羽真的按诸葛亮说的“东和孙权，北拒曹操”，孙权就不会和曹操勾结吗？政治上哪有道义可讲？那样一个尔虞我诈的时代，谁会去讲信用？刘备入川后把精明能干的文臣武将如诸葛亮、张飞、赵云、魏延等等都先后抽到益州去了。荆州这么重要的地方，就让关羽一个人全权负责，几乎没有一个精明的人辅佐关羽，这合适吗？ 　　还比如，五四时期“打倒孔家店”，“文革”时“批林批孔”，对孔子进行无情的批判。直到今天，网上依然有很多左派人士继续批判孔子。我记得读高中时，教政治的老师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孔子当然不是完美无瑕的，可是他在他那个时代已经很伟大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全民批判他呢？”我有时候在想，孔子在他生活的年代，大家都说他思想过时了。可是，汉武帝以后两千多年统治者还是要靠儒家思想而不是靠法家思想？尽管有人说后来的儒家是经过修正的，可是主体还是以孔子的学说为源头啊！而且孔子的教育思想在今天依然有很好的借鉴意义。一个人的思想能维持两千多年，而且至今仍然有借鉴意义，我么能说他是反动人物吗？郁达夫说：“一个民族没有英雄是可悲的，有英雄不知道尊重是无可救药的。”一个对自己民族的先贤没有起码的敬畏，这样的民族是很可怕的。我们不能说孔子的思想是万能的，但也绝对不能说它一无是处，那是对民族传统文化的亵渎。 　　只要放大了看，谁都会有缺点，即使是名人。我们绝对不能揪着名人的某一点下次不放，甚至搞集体批判，那样就本末倒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