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树的村庄
2020-09-17抒情散文清水莲心
周末回娘家,我又在通往家的几条巷子口犹豫再三,最终踏进一条巷子,走到尽头才发现,这次的选择还是错了。我家在村子东头,如果从村子中间穿过,每次都会面临同样的问题:哪条路才能通往那扇温暖亲切的大门?同样狭长的水泥街道,连接着清一色的红砖楼房,各
周末回娘家,我又在通往家的几条巷子口犹豫再三,最终踏进一条巷子,走到尽头才发现,这次的选择还是错了。
我家在村子东头,如果从村子中间穿过,每次都会面临同样的问题:哪条路才能通往那扇温暖亲切的大门?
同样狭长的水泥街道,连接着清一色的红砖楼房,各各不同的喜怒哀乐掩藏在一扇扇面目相同的朱漆大门后面。本该闭着眼就能摸到的家,竟变得如此陌生而不可捉摸。
忽然想起那座已经拆掉几十年的老房子,在它面前,我从未迷失过,直至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通向那里弯弯绕绕的路:穿过一片青芒闪动的麦田,路过田野里那棵孤独美丽的梧桐树,走下一段又陡又窄两边长满酸枣树的羊肠小道,走进邻家那棵粗壮高大、枝叶繁茂的槐树浓阴,来到那扇黑漆木门前,门的一侧,那棵我童年少年曾无数次攀玩过的圆石静静等着我歇息疲惫的双腿。
推开门,香椿树高大的身子撑起树影迎向我,簌簌落下的枣花在我脚下铺出一条柔软甜蜜的小径,一直把我引到祖母的炕前,母亲的手边……
我曾站在坡崖上远望,在起起落落的红瓦灰瓦屋顶间,毫不费力便可找到那棵挺拔的香椿树,被果实压得躺倒在屋瓦上的枣树,接着便嗅到母亲灶下那缕温暖甜蜜的炊烟……
曾经,家里的那两棵树是家的坐标,曾经,每个孩子的眼里心中都有一棵树为他们指正家的方位,因此,那个家即使与周围的建筑多么相似,都不会被淹没,被模糊,被疏隔。
现在想想,原来的村子才是真正的村庄啊!大片的天空被绿色占领,红瓦的屋顶羞羞怯怯隐藏在繁枝密叶间,乳白色的炊烟袅袅娜娜升起,缠绕在林间树梢……
院里的那两棵树曾给我们清寒的日子带来多少欢笑与幸福呢!
刚开春,父亲就用竹竿采下刚冒出头的香椿芽,红嫩鲜绿的叶子在母亲手下变出一道道小菜。香椿炒鸡蛋,盐渍香椿,一直在我们春天的餐桌上飘香。
七八月的枣树另是一番热闹的景象。青的,红的,半青半红的枣子累累缀满了树,密密的叶子左掩右挡怎么都藏不住,树上一下子飞来好多鸟,叽叽喳喳地商量着什么;树下也一下子仰起了许多期待的脸,等着那个胆子大的孩子爬上房顶后摘下一大捧扔下来……
还记得门外也有一片小小的树林,长满了细细高高的白杨树。再远些的沟边,长着一棵高大苍老的皂荚树,还有花朵粉红形如扇面的合欢树。
因为有这些树,四季皆有鲜明的色彩,花香鸟鸣常常荡进无忧的梦里,一呼一吸也格外舒畅悠长。
树的根深深扎进宽厚的大地,村庄的根也就牢牢扎下来,开枝散叶,繁衍不息。树的年轮里,记录着家族悲欢离合的旧事,树的枝叶间,收藏着无数喜怒哀乐的情绪。古老久远的村庄,必有几棵苍老阔大的树为其证明。
如今的农村,家家户户盖得严严实实,整个村子密密麻麻透不进风,再也没有树木生长的空间,村庄成了漂浮无依的孤舟,无从系缆,无可停靠。
出门时,看见曾经用过的水缸立在门外,里面飘飘摇摇着一株金线吊蝴蝶。深秋时节,红色的“蝴蝶”在黄绿的叶间微微荡动,很是美丽。狭小的空间,薄浅的土层,也只能养些灌木供人欣赏了。
不过下次,我在巷子那头遥遥寻找这株小树,便可不再迷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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