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伤，在爱里芬芳

　 有一种伤，在爱里芬芳 　　女子如花，芬芳在暖日，幽香在春，纵有开到冬的梅秋的菊，也是心的坚守和因情而有的执著。爱玲是一朵花，清新、俏丽。她的美开在春，在那个温暖的三月。那天，她遇到了胡兰成，她的真命天子。他也真的爱她，虽是一时，却芬芳了青少年华。他们卿卿我我，执手写下：唯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然而，他却在爱开得最盛的时候离开，不是不爱了，而是遵循一套一同于常人的爱恋方式。在他的世界里，女子是花，自然之物，正如他所言“我于女人，与其说是爱，毋宁说是知。”但她却认准了执著，以为爱应该是一朵恒久的花，可以延绵至数世。女子都是傻的，挚爱于一人，为他死为他醉。爱玲只愿为他盛开，一生一世，即使抱恨终身，却也要天荒地老。 　　哪里有这样的女子呢？可以放下身体的病痛，放下经济上的窘迫，只为他一个人爱为他一人写，用千般文字告诉世人她人生初见的喜悦。那双眼睛明亮得如西湖的水，她的额头在见他的那一刻灿烂成明媚。爱丝般顺滑，散发出淡淡的香，潜入她心底的最深处。然而，夏天很快就到了，三月的花在开到最艳时凋零，继而枯萎、憔悴，干碎成齑粉…… 　　1995年，在异国他乡的某公寓里，爱玲又梦到了儿时的自己，一个长在没落家庭中的女子，一个父母离异继母又待她不太好的女子，一个被锁在屋中孤对月光的女子。命运于她是一阕跌宕起伏的词，不是没有接受过爱，只是太少、太零散。母亲遥遥地挂在远方，姑姑又很少了解她的心思。她是一个人，也只能一人在艰难又有些曲折的路上慢慢地走着。冬天的风犀利地扫过上海的小阁楼，秋日的霜让她瑟瑟发抖，于是她从“自目为天才”的桀骜中长大，写自己也写别人。喜悦从来不显露在她的脸上，她只愿做一枚胡桃的核，慢慢地坚硬、刚强，在缺少阳光的日子里璀璨。然而，命运却为她引来了他，才貌皆佳的胡兰成，如一缕阳光照亮了她幽暗的心房。遇见是一种错，遇见又何曾不是为了散尽她此生的芬芳。 　　有一种伤，在花心里成香。娶她之前，他结过婚，有过妻子；娶她之后，便是战乱与不能停歇的漂泊。他本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爱是他心底的水波荡漾。他爱，但不专一；她爱，只是因为要他懂得，两两交好，心相印。她没有错，他也没有错。错的只是性情！他们身处的环境不同，世界观不同。世事流转，她不能要求宝玉只爱黛玉一个。可她的世界里只有他啊，他是她的天空，她的大地，她人生唯一的一次绽放。为爱，她低到了尘埃。 　　于是，三月就这么过去了，夏日已来，荼蘼已开。她写尽人间百态，情意绵绵，到最后留给自己的却是一地落花。 　　这世间执著如爱玲的又有几个？高阳执著，高阳是大唐公主，父亲是至高无上的帝王。可高阳也枯萎了。不是不爱，而是无法去爱。骄横如何，无所顾忌又如何？世俗绞杀不了她，却能绞杀她心爱的儿郎。辨机，一个优秀的译经大德，少怀高蹈之节，容貌俊秀英飒，曾协助三藏法师玄奘著书《大唐西域记》。辩机对高阳的爱也够真挚，可以为之用生命一搏。爱在一瞬间，死也在一瞬间。辨机被斩杀之时，风吹起了一地残叶。她求告、哭闹，面对的是一种不能挽回的命运，一份不能挽回的情感。暮春芳菲尽，荼蘼生凄凉。此后，高阳便不再搭理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皇了，即使在他去世时也未曾落下半滴眼泪。不是不孝，只是太怨。泪已干，在爱远去的那一刻。 　　这世间优雅如小乔的女子又有几个？“小乔初嫁了，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这诗里描写的周郎茫茫天宇之间的又有几人？世间事，世间失，绚丽不过云烟过眼，一去不再归。有谁没有过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渴望；有谁没有过永世相守，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思想。但人生之愿，恰如一江春水东流去，留不住许多情与愁。虞姬一抹微笑别了霸王，杨玉环白绫之下离了日月，只有“弓腰姬”孙尚香尚好，却也为那个长她二十多岁的刘玄德守了半世空床。 　　那么，爱玲也是这样爱的吗？她写了那么多年，写了那么多书，到最后却要一个人面对寂寞与孤独，面对生活中诸多的不堪和艰辛。是因为一份藏在心底的伤，还是一种隐忍中的倔强？不可知。异国他乡照见了她的枯萎，也照见了她的苍凉。她绽放过，如沙漠中的玫瑰花，只为等那一场雨来、等那一人来，然后用一生的时间去滋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有过怨恨吗？应该没有了。她爱他没有错，为他散尽芬芳也没有错。胡兰成才华横溢，心镜玲珑，是当时文坛上的一枝独秀，著《山河岁月》《中国文学史话》《今日何日兮》《禅是一枝花》。他也曾为她写评，说她：“……其明亮的一面是银紫色的，其阴暗的一面是月下的青灰色。”“是这样一种青春的美，读她的作品，如同在一架钢琴上行走，每一步都发出音乐。”“她的心喜悦而烦恼，彷佛是一只鸽子时时要想冲破这美丽的山川，飞到无际的天空，那辽远的，辽远的去处……”也许，她正是因为这些才爱上他的，而且爱到枯了荼蘼。 　　认识他时，她才刚刚二十三岁，莹白净洁，如同一张纸。对于情爱，谁画下了第一笔，谁又是最后的收梢？不重要了。岁月流逝，霜落雪飞。存在过的便是最好的，开谢了的花，纵有落入泥淖的苍凉也曾有过傲人的美丽。时间是水，已记下了真情。瞌目的那一刻，爱玲一定记起了印在心头的美好。爱是一点朱砂，会随着岁月绵延悠长。那是一种醉人的感觉——酥痒爬满肌肤，心跳在见他的那一刻加速，水变得很清，天变得很蓝，脏了羽毛的鸟儿也在带着香飞。花无拘无束地开放，歌无休无止地唱起：“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多么美好，多么美妙。情是翠罗衣，纵有伤，也在袖里芬芳。 　　因为爱过，所以慈悲；因为懂得，所以宽容。那落在地上的一粒尘埃一定知道，走过是一种美丽，爱也是一种美丽。1995年的那天，在爱玲最后的梦里一定感受到春天的好了，所以她才走得那样从容、安祥。《小团圆》是她最后的作品，也是留给世人的纪念。爱到此，已诗意成了永恒。爱过，就不要问——值还是不值得！ 　　（24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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