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庄的人生

老庄的人生
老庄个子不高，国字脸，嘴巴阔，长得敦敦实实。老庄有一副好嗓子，是民间歌者，加入了红沙社区艺术团。每天清晨于大海边散步，都喜欢面向碧海蓝天吼上几嗓子。 老庄为人笃实，待人宽厚，平易近人。他说他的父母不识字，他本人很想识字却没识几个字，很愿意与我这个识字很多的人结识，成为谈心的朋友。 老庄原本是海南文昌人。他听邻里讲，母亲生他时难产，两天两夜生等来一位骑高头大马的白胡子老者，让他母亲服下两包很苦的药粉，使他才得以呱呱坠地，保住了母亲的性命。 老庄出生三个月后，随父母乘船（那时陆路交通，既没有火车，也没有汽车）迁到三亚，落户于红沙。其后几年，家中添丁又有了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家只有一间茅草屋，漏风漏雨漏天星。父母住在草屋里，老庄和弟弟妹妹借住在一座大庙里。老庄自己爱清洁，也让弟弟妹妹爱干净。把庙堂里的灰尘蜘蛛网打扫得一干二净。 老庄羡慕用牙膏牙刷刷牙的孩子，他们都拥有一口雪白的贝齿。家里买不起牙膏牙刷，老庄就用手指头蘸着盐巴上下左右地刷牙。老庄也让弟弟妹妹和他一模一样地讲卫生。 粮食不够吃，母亲把木瓜树切成小条条，和糙米一起煮着吃。又苦又涩，难以下肚。总觉得有许多条条挂在食道里，他把碗举起来摔到地上，不活了，去跳海。妈妈看着哭成泪人的孩子，也流下两行热泪…… 老庄十岁那年，跟母亲要五块钱去治病。他对妈妈说，浑身酸痛，四肢乏力。他让妈妈看，他的两眼是黄的，他的皮肤是黄的。他跟妈妈讲，他得了肝病，不去治就会死掉。过往，街坊邻里已经有几多肝病人死掉。 老庄拿着妈妈给的五元钱（过后他知道一生一辈子攒了五十元钱，所余给了老家修房盖屋的爷爷）独自一人来到人民医院，挂号的窗口够不着，他用两块砖垫着，向窗口里面的阿姨挂“肝病号”。阿姨探出头问爹妈呢？他告诉阿姨，爹妈山上去砍柴。 阿姨给了他一个内科号。并告诉他内科在二楼。他手脚并用攀爬上去，因为他已经骨感虚弱得没有一点力气。二楼的医生很快确诊他所言，是肝病，是甲肝，是黄疸型肝炎。并且说他这个小鬼再晚来两天就得一命呜呼上西天。小鬼自己救了自己，不曾依靠神仙皇帝。 肝病在打针吃药的同时，还得加强营养。妈妈前后为他买了十个鹅蛋（鸡蛋小且比鹅蛋贵），那是最香甜的食物。吃大鹅蛋时老庄总要掰一小块给一个弟弟或一个妹妹吃。 老庄一边上学一边帮助妈妈用荆条编箩筐。每到星期日都要挑起箩筐，到十五里之外的渔港去卖。妈妈一担挑二十个箩筐，他挑八个箩筐。妈妈在前面挑，他跟在妈妈后面挑。妈妈换肩他也换肩，妈妈流汗他也流汗。他和妈妈组成一幅图画。 老庄的数学考试名列第一，语文也名列第一。上到四年级时文革到来，红小兵斗老师。父亲告诫他不能斗老师，母亲嘱咐他不许打人。文革十年，伤情十年，荒废十年。 母亲得了急性肠胃炎，老庄去陪床。那是一个有十几张病床的大房间，他为母亲端屎端尿洗衣擦身买饭，还照顾其他病者，还不忘打扫规整房间。众口一词称道他这个翩翩少年。
夜晚，他这个陪床人睡在母亲身边。一天天色微明，护士前来给母亲打针，撩开床单就要往老庄的屁股上扎，多亏熟睡的老庄一机灵坐了起来，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他跟着父母上山砍木头。吃罢早饭上山，到晚上八九点钟把砍得的木头拖曳回来，吃晚餐。其间一整天都在山上，中午不吃饭，喝山泉。老庄说，泉水要喝得饱饱的，用以充饥。 老庄说他自己的婚姻是他自己一人操办的。家具是请朋友帮忙制作的。婚房依旧是茅草屋是请朋友来帮助加固的。结婚之夜适逢瓢泼大雨。老庄说他与新娘上床，床是湿的。 老庄说他二弟的婚事，是由他一手操办的。他三弟的婚事是由他和他的二弟一起操办的。二弟和三弟的婚房是新盖起来的瓦房。一共四间，爹妈一间，他们弟兄三人各一间。 改革开放后，老庄去海口下汕头走日本，经营钢材贩卖鲜鱼，赚大钱吃大苦。于三亚红沙建起第一座楼宇，共四层，父母住第一层，老庄住二层，二弟住三层，三弟住四层。 清晨大海天宇有两只海鸥在飞翔。老庄歌唱着大步向我走来，告诉我要活好每一天。他想邀请我到他家去喝早茶，并且说请我帮助他把他的一生写出来，以启迪警示后人。不要忘记他上小学的时候语文考试总是第一名。说不定有写东西的潜质，是另一个高玉宝，能写出新的（半夜鸡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