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遇见的每一处风景说你好
2021-12-23叙事散文香薰古琴
喜欢一个人去河边散步。那里除了河水桥栏,沿岸的花草,悠闲的老人。耳目间,少了城市的喧闹和汽车的拥堵,少了五颜六色的包装和虚荣,多了一些空旷和单调。河水盛大地荡漾,没有尘世的烦扰,没有那么多古怪的心思,波纹一闪闪的,像亮晶晶的眼睛。它们听从风……
喜欢一个人去河边散步。那里除了河水桥栏,沿岸的花草,悠闲的老人。耳目间,少了城市的喧闹和汽车的拥堵,少了五颜六色的包装和虚荣,多了一些空旷和单调。河水盛大地荡漾,没有尘世的烦扰,没有那么多古怪的心思,波纹一闪闪的,像亮晶晶的眼睛。它们听从风的指挥,粗一道细一道,自由自在地在河面涂鸦。 老油厂曾经是县城家喻户晓的国营企业,现在仅仅代表一个地名而已。高低不等的广告牌覆盖了昔日的繁荣。焊接铁门和销售卫浴用品的门店在老油厂旧址上此起彼伏。视线在这些错落无序的租住房之间掠过,里面的残垣断壁不知什么时候也被活动房和回收公司侵占,昨日的辉煌像被扫把扫过一样了无痕迹。从老油厂的大门拐过去,就是滨河小道。 一棵老柳斜着身子,像站不稳的老人,上半身伏在河面上,摇头晃脑地和老邻居密切交流这一趟的收获。柳枝扫着波纹,有几道波纹依依不舍回头看了一眼,又婀娜地远去。风过来,发黄的柳叶就散了一地,也落在河面上随着河水渐渐漂远。一枚叶子落在我的臂上,头顶还有数不清的树叶将要像它一样落在路上、河里,草丛中。这情景总使人想起“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黄黄的柳叶是柳树的风情,它在春天里早于一声春雷呼啦啦绿了河岸,老柳曾经是这个城市里春的形象呢。 老柳耀眼了一季。如今皮肤粗糙,发丝枯黄,像卸妆的老生。这是规律。所以老柳依然斜着,仙风道骨,成了河岸不可或缺的景观。没有人和一棵落叶缤纷的柳树合照。秋天的老柳,一个人行走,孤独守着河岸。鲜花和阳光不是天天都有,总有一段要自己走,而这一段自己走过的路,需要深沉的遐思和淡泊的姿态。我觉得老柳此时应该是一位神定气闲的雅士了。 河边有三两人在垂钓,红皮小桶里已经有了几尾半尺长的鲤鱼,几根渔竿垂在河边。鱼是有耳朵的,要不那个蓬头稚子学垂纶,怎么会怕得鱼惊不应人呢? 沿着河岸往前走,我在深秋的草丛里看到一朵小白花,只有纽扣一般大,纽扣那么圆,中间好像有那么几个小黑点,像是把自己缝在黄色的大地上。它生动着小脸,傻傻地开放。一阵风过来抚摸了它,它激动地颤了一下。这季节里很多花朵都没有精力和兴趣怒放一张五彩斑斓的脸,像那些爱美的女人,躲着秋风,唯恐粗糙了姣好的容颜。环顾四周,目之所及,旷野里只有这一副小小的身板挺立在秋风中。它太小了,可能还不懂孤独和打扮,在低低的属于自己的小平台上傲然绽放,玉树临风。我俯下身子走进这朵小花,静静地听她唱歌,看它在秋天里无拘无束地张望。秋夜来临时分,小花是那么明亮和坚定。一群小草围着她席地而坐。路有多远,草就有多远。路有多宽,草就有多宽,紫薇树下,海棠树旁,墙根下,砖缝里,见缝插针般地挤满草的伙伴。有的举着一支已经枯萎了的花,有的骄傲地高擎狗尾巴一样丑陋的花穗,有的生命里注定不会开花,我看到它们两手空空。小草卑微地活着,一阵贴地而走的风乱了小草的发而不乱其阵脚,它们合着风的节奏,前仰后合,左摇右摆地嬉戏。远处,一棵高大的梧桐,碗口大的粗枝被拦腰折断,我想它应该是与一场风的较量中败下阵来的。被风吹断的总是那些高大的树。记不清在哪里看到这句富有哲思的句子了。 我一点也不厌烦草坪旁边的石条上吊嗓子的那位老者,她唱的是《红梅赞》,音色圆润,声情并茂,舞姿翩翩。一些小草停下了脚步,河边万物安静如处子之呼吸,静听美妙的旋律。歌声贴着河面,波浪起伏;歌声贴着树木,叶子便飞下来;歌声贴着耳朵,我的心激动地跳了。 在这歌声和秋风里行走,天地足够宽大和安静,容得下我的呼吸,我的心跳和我的放眼远眺。 河水含沙量大,每年都要进行河道清淤,河边堆放着一些沙土和大小不等的石头。这些垫高了河床的沙石被挖掘机挖出来,运到河岸,闲置在路边,像一群已经退休的碍事的老人,成了沸腾河水的旁观者。连环卫工人也忘记了清理。沙石年复一年堆在这里,不反抗,不呐喊,静静地守着河岸。有两块石头滚到护栏跟前,它们是想念以前的时光了吧! 沿着河流的方向低速慢跑。天空不那么白,安静如一场演讲前的会场。红的,蓝的,紫的,黄色的光带让我想起囊萤映雪的故事。这么想,灯,就是书的眼睛了。这时代不再需要就着一堆雪苦读了,灯光就是希望就是远方。 站在一块石头上遥想远方,那些从未谋面,只是在网络上不期而遇的文友,我可能都不知道他们身在何方,就彼此默默守着文字。闲暇时候,或者写作疲倦,敲敲门窗,他们就会探出头来,进行一场心灵的碰撞。此时,遥想他们,是在伏案写作,还是倚着床头阅读马尔克斯的作品。 一滴水轻轻潜入我的发间,是下雨吗?仰头天空,不知道从哪里伸过来的三道光柱横跨天际,照亮河两岸,几声尖锐的哨音从对岸传来,像水一样清澈,秋夜美丽得令人心动。我停下脚步,确信刚才坠落的是雨。它是作为风景从远处赶来的,可能还来不及歇息,就被我捕捉到了。后来又有一滴雨坐进我的怀里。河面还是微波荡漾,五彩斑斓。雨,热情地围着我,柔柔地把小脚印在我的脸上、肩上和手臂上,他们呼朋唤友在河边来一场酣畅的团聚。我的衣服全是他们的影子。 “老婆,下雨了,你在哪里?”我听到手机的声音,是他打过来。人们常说互补的婚姻是最牢固的婚姻,体育系的男生爱上中文系的女生。这个真理运用到婚姻中,才发现只是个别人幸福的结晶,完全不是那么放之四海而皆准。 “你就不能看看书吗?”我渴望一个志趣相投,像钱钟书和杨绛那样的文学伉俪相守一生。看着他把一个成语念错,我就恼火。 “我又不是今天才从体育系毕业的,你以前就知道我不爱看书。你怎么就看不到我其他优点呢?”他似乎愠怒道。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如果还有下辈子…… “如果还有下辈子,你准备怎样?”他盯着我反问。 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找一个和我能够顺畅交流的伴侣,他最好是个作家,博览群书,通古博今,引导我做个可以抵达的美梦。陪着我去远方跋涉,看金字塔和爱琴海。在我依偎着他的时候,知道怜香惜玉,温情脉脉。 “老婆,你怎么不说话,到底在哪里”手机那端着急了。 “我在河边了。” “你快找个地方避避雨,不要感冒了。我马上过去接你。” 他急急地撂下电话,我仿佛看到他拿着雨伞,发动了车,朝着河边奔来。 雨变化着模式,从一滴到一片,从一片到浩瀚,从安静到骚动,从沉默到放纵,叮叮当当在我身边高调集结,又搭帮结伙跳进河里。它们这是寻找自己的归宿了。 一个人走路,总会遇到一些物体,一些人,一些事,他们构成了生命里丰富的景象。有的可能被我熟视无睹,就像一朵花,一枚树叶,一块石头;有的与自己只是一次擦肩而过,或许从未使我怦然心动;而只有那么极少的人或事,或者某一处景物伴随自己成长,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我想与沿途微不足道或盛情相约的风景说你好,她们一个接着一个,从地上冒出来,空中飘下来、从身边走出来,伴随我走过漫长的生命之旅。这些沿途的小风景不像精心挑选的商品一样称心如意,而是自觉自愿带着某种显而易见的瑕疵站在路旁,无怨无悔填充生命的空白和寂寥,使尘世间的行程因此饱满和生动。 遇见了就是缘,有的人或事可能和自己的初衷相悖,但是有风有雨的日子,唯有它们,和自己在同一顶伞下共承风雨,沿着未来的路,结伴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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