蒜泥凉粉
2021-12-23叙事散文橙子
上午,贪读谭伯牛的著作《战天京》,误了午饭的档口。等饥肠辘辘去了厨房,厨具刷洗光亮如新,能吃的饭菜杳如黄鹤。仔细一瞅,菜板的角落出赫然放着一袋黛青的凉粉,不觉大喜,赶紧剥蒜,不觉吟诵王播的《绝句》:上堂已了各西东,惭愧阇黎饭后钟,二十年来尘……
上午,贪读谭伯牛的著作《战天京》,误了午饭的档口。等饥肠辘辘去了厨房,厨具刷洗光亮如新,能吃的饭菜杳如黄鹤。仔细一瞅,菜板的角落出赫然放着一袋黛青的凉粉,不觉大喜,赶紧剥蒜,不觉吟诵王播的《绝句》:上堂已了各西东,惭愧阇黎饭后钟,二十年来尘扑面,如今始得碧纱笼。
少年时,吃面鱼比吃凉粉的次数多了。红薯干子面比打出来的红薯淀粉操作起来,方便多了。在那个饥馑的年代,食物是容不得任何人挑剔的。麦子黄熟时节,大蒜也成熟了,母亲上午以吃面鱼为主食的“美食节”也拉开了序幕。一日三餐,早晚喝糊涂是家常便饭,上午就是吃红薯面鱼。母亲是做农家饭的妙手,把灰白色的红薯干子面和成稀溜的面团,等锅里的水烧开,就从一具鞋底般大小而且样子也像鞋底,中间带有许多方孔的擦床上,拿面团在擦床上按压,一截手指般长短,小拇指粗细的面鱼就争先恐后的漏到锅里的开水里,翻一个滚,就拿笊篱搭出来,放在新汲的井水桶里。新蒜去皮,加盐放在陶制的蒜臼里捣成蒜泥,挖出来盛在碗里,蒜臼要倒入醋冲洗,再倒进盛蒜的碗里调和。此时也马上把蒜臼刷出来,不然下一次再捣蒜,味道能熏死人。从凉水桶里捞出面鱼,沥干水,加上醋汁蒜泥,凉浸浸、酸溜溜、辣滋滋,能哄饱肚皮。设若再淋一点熟油(酥过丸子的豆油或棉油),更妙的是麻油(芝麻油),简直有飘飘欲仙之感。那时的香油纯真,能香出半里地。下午社员下地,闻香识面鱼的邻居就会问:“上午饭,吃面鱼浇香油(苏北成麻油为香油)了?”“浇了,喷香!”“听到梆子响,我也得打二两!”(那时苏北走街串巷卖香油,不吆喝,只敲一只中心掏空按上一个手柄的硬原木,一敲击,就发出“梆梆”的响声,类似庙里的木鱼声音。当时一些民间剧团,买不起牛皮鼓打出节奏,就用打击梆子代替,所以把一些流传周边的戏剧,称为河南梆子(豫剧)、山东梆子,徐州梆子剧团等。)
吃凉粉,相当费功夫。首先要把刚从土里刨出来的鲜红薯淘洗干净打碎,然后把红薯渣放在大缸过滤,中间用筛面的细筛子隔上,等再过滤红薯渣不出带有淀粉的白水时,红薯渣就成了粉渣(苏北也把没有过滤的红薯渣称为粉渣,可以熬糖稀,也能喂猪。),拿到阳光下晒干。等大缸里的淀粉水澄清了,就把上面清水的舀去,把下面浑浊的、发硬的弄倒粉包里,吊起来控水。水控干了,一个上面平整四围方圆的粉面子就打成了。吃凉粉,就是小菜一碟了。老妈精于此道,把粉面子在清水里化开,浓度适中,倒入适量的开水里烧开成较稠糊状,凉透了,就是非常筋道的红薯凉粉了,浇上醋汁蒜泥,淋上香油,那是一个美啊!
比凉粉更美味的是红薯粉丝。收完结果后,冬小麦也种上了。在“寒露前后看早麦”的农闲里,老家的老少爷们开始谋划“下细粉”了。各家拿各家的粉面子,每家都要攨出一瓢充公。下细粉是力气活,中间不能停。和粉面子就很要技术,稀稠都不行,绝对不能夹生,不能有杂质混入粉缸里。即使是粉棚外秋雨纷飞,棚内的爷们也是个个赤膊上阵,汗流浃背。粉团稀稠刚刚好,举粉瓢的必须膂力过人,十多斤中的粉瓢握在与身体成九十度的手臂上,伸直了架在滚开的粉锅上,另一只手敲击着粉瓢沿,滔滔不绝的细粉,从粉瓢眼里漏出来,上粗下边细而匀溜的粉条,似许多做自由落体的粗雨线坠入滚沸的锅水里,近一米多长,就要扯断一次,捞出来搭在细木棍上准备晾晒。下完所有家庭的细粉,往往已经到了深夜,充公的粉面子倒进粉缸里,下出细粉来,给各位劳累半天的爷们充当晚餐。操作者往往是上得席面的厨师,多了炒芝麻盐、炸干红辣椒丝、熬花椒水等等,口味当然上乘。一大陡盆细粉随便吃,其实能等到深夜的家属和孩子们已经寥寥无几了。可能还有一挂煮熟的猪连肝肺、猪头肉、上午从河里逮上来留住熬好的小杂鱼、猪油渣也有,反正此时都愿意慷慨奉献,因为下细粉的老爷们确实辛苦。老爷们们就着菜肴,喝着地瓜烧(也有高粱烧),开着荤素的玩笑,还划拳,说着说着,就把二叔的短裤拽到脚脖子,粗犷的哄笑声冲破漆黑的夜色,传出去好远。
骑行芒砀山,捎来一个白石头蒜臼,今天正好派上用场。捣好蒜泥,挖出来,以陈醋冲洗蒜臼后,刷洗好放稳妥。把黛青色的凉粉浸在水里,切刀也蘸水把凉粉切成厚薄适中的小块,装在器皿里。加好调料,淋上陈醋蒜泥、香油,吃一口,还不错,但是少了些童年吃凉粉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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