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

晨光中，广场上剑光飞舞，激战正酐，美女们一个个飒爽英姿，杏眼圆睁，挥动着手臂奋力向前刺去。 剑尖不要掉下来，劈剑，挑剑，抹剑，左右平带，随身斜带，注意剑指，注意剑指。 李老师站在队伍前，嘴里喊着，手上还挥舞着宝剑做示范，额头上的汗珠闪着亮光。为备战市里的太极比赛，李老师正在为我们教授太极剑。 这场景，似曾相识，亦如时光的重叠……
一 两年前的七月，炙热难忍，夏花绚烂多姿。那日上午，无风，树叶纹丝不动，李老师站在广场上，湖蓝色的太极服贴在了身上。 全身放松，虚领顶颈，含胸拔背。轻轻抬起左脚，与肩同宽，放下时，大拇指先落地，其余四指，依次慢慢落下。再伸出两臂，缓缓地往下放，腕膝相对时，抱球，转身，走猫步。老师在我前面边说，边做示范，我在后面一招一式地学。 走猫步，老师，什么是猫步啊？我一头雾水地问。 李老师一愣，停下，给我示范猫步。两脚并齐，双手背后，脚尖外展45度，屈膝，抬起另一只脚点地，转腰，画圆弧向肩外迈一步，弓步，后腿蹬直。后坐，脚尖外展45度，提起后腿，脚点地，以此反复。 当年我学拳时，走了三个月的猫步，才开始学套路。猫步是太极拳的基本步法，练得是腿功，是重心的转换，是身体的平衡。走好猫步，才能练好太极拳。 听完老师的话，我红着脸垂下了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练了两年太极拳，竟不会走猫步，不懂得猫步的重要性，还大言不惭地对老师说会套路，只规范一下动作就可以了。 接下来，我又一招一式地跟老师学了套路，又按老师要求，每天踢腿，拔筋，走猫步。到了八月份，我学完了杨式42式太极拳。 学完套路，又经过两个多月的反复练习，到了初冬， 我感到基本掌握了拳的套路。有一天，我兴致勃勃地给老师做了演练，收式后，抿着嘴站在那，等待老师的表扬。 一点没神，动作不到位，有的动作还做错了。老师的话，像一盆冷水迎面泼来，把我浇醒了。还以为自己都学会了呢，实际上，还差得不是一点。 老师一一纠正了我的动作，然后说，要学好太极拳，不是一朝一夕的，要沉下心来，勤学苦练，才能有所长进，才能慢慢地掌握它。 我记住了老师的话，在之后的学习中，我越发感到了太极拳的深奥，要想掌握它，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二 寒风中，飘落的枯叶随风飞舞。广场南面，有人在打太极拳，他身子倾斜，站立不稳，动作也不规范。 老师，你看，他打得是什么呀？难看死了！ 不要随意去评论别人，瞧不起别人，要尊重别人，学会做好自己。 老师说完，我低下了头。作为教练，老师除了给我们上课，就是练拳，从不多说话，更没见他对谁指指点点过。而我呢？一点都不沉稳，刚懂了一点皮毛，就对别人指手画脚。 那天早上，我们正上课，打羽毛球的人不管不顾，径直闯了进来。不像话，太不像话了！听见我们几个嘟囔，李老师停下讲解，心平气和地说，来，来，我们往旁边走走，给他们让一让。 老师，为什么要让？是他们占了我们的地方啊！ 李老师笑着说，人，不要斤斤计较，要学会忍让，学会退步。不一会儿，打羽毛球的人，红着脸，拿着拍子，悄悄地向旁边走去了。 老师说得对，人要学会忍让，忍让是一种美德，更是一种气度。退一步，是海阔天空。 三 入冬后，一场小雪纷然而至。久违的雪花，让人满心欢喜，我穿上红色太极服，来到了公园里。 无独有偶，一位拳友也乘兴而来，我们在雪中演练双人太极。 你进步真快，动作也漂亮规范。听着拳友的夸奖，我得意地说，都是李老师教得好啊！ 名师出高徒呗！你的老师是国家一级教练。 你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啊！我停下手，一时竟有些许的恍惚，跟老师一年多，我从没听他说过呀！ 雪越下越大，树枝上，树杈上都堆满了积雪，那棵大树，像一个白蘑菇伫立在白色的旷野中。当年，就在那棵树下，我认识了李老师。 那是个春日，公园里树木苍翠，鲜花遍地开放，我漫步在林荫小道上。 广场边的大树下，有位个子不高，方脸，大眼睛的中年男子在打太极拳。他身穿湖蓝色太极服，神情自若，动作舒展大方，刚柔并济，如行云流水，又像群山一样连绵不断。 太极的美，美的让人心醉。那一刻，我喜欢上了太极拳。于是，一到周日，我便如约般地来到公园里，站在广场边上，欣赏那男子练太极。 听说他是太极教练，我心怦然一动，萌生了学习太极的想法。可我还要上班，怎么学啊？思来想去，还是欲罢不能。为了心爱的太极，我只好每天天不亮起床，踏着薄雾，跟在晨练的太极队伍后面照猫画虎。 两年后我才正式拜李老师为师，学练太极拳。 李老师，你真是国家一级教练吗？面对我的询问，老师笑着点点头。那一瞬间，我对李老师肃然起敬，同时，也为自己感到庆幸，有幸成为李老师的学生。 李老师，你好厉害啊！我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话音刚落，师弟在旁边说，哪算什么？咱们老师还有许多的荣誉呢！ 啊！真的吗？ 李老师又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四 旭日冉冉，晨曦中，李老师正在广场上热身，他时而站着踢腿，时而蹲下下式、劈叉，时而又把腿跷在树干上拔筋。李老师身体柔软，动作敏捷，精气神十足，一点都不像七十六岁的老人，倒像个生龙活虎的年轻人。 李老师退休后，在两个公园里设立了教学点。平时，他除了看书，练拳，教授学生们太极外，还有求必应，对太极爱好者进行耐心细致的指导。 今年四月，太极活动站组队参加市里五月份的太极拳、太极剑的比赛。可我只学过太极拳，没学过太极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太极剑，还要去参赛，对我这个悟性差的人来说怎么可能呢？那是绝对不行的！我摇着头，准备打退堂鼓。 怎么不可能？你一定行的。从明天开始，我教你们太极剑。记住，竞赛不是为了名次，而是为了提高自己。 老师如此说，学生还有什么理由退缩呢？我只好暂且放下写了一半的竞赛文稿《我的老师》，决定专心致志地去学习太极剑。 老师说到做到，每日清晨早早来到公园，耐心细致，一招一式地教授我们太极剑。 经过二十多天的学习与训练，五月十二日，我们终于走上了太极赛场，并获得了优秀奖。 五 比赛结束后，我拿出了没有写完的文稿。 师弟与李老师亲如父子，又是老师的关门弟子，通过他，我了解了李老师。 我的太极教练李文喜，十六岁习武，参加工作后，在西安一大型企业做干部。同时，又是省体协、市体协太极队的队员。多年来，他一直边工作，边坚持练太极，还经常参加比赛。 从一九九六年起，为参加各种太极比赛，先后有六位太极大师对李老师进行过辅导及训练。 那个时候，李老师上有老下有小，每天要上班，做家务，训练，一天到晚，像陀螺一样不停地旋转。经过几年的勤学苦练，李老师的太极拳术、太极剑术达到了顶峰。 我从师弟发来的照片中看到，仅从一九九九年到二零一零年间，这十多年里，李老师在比赛中多次获奖。奖杯、奖牌、证书不计其数。获全国太极拳、太极剑冠军两个，亚军两个，第三名两个，还获得多个省里、市里的冠军。 这些闪光的奖牌、奖杯，让人眼花缭乱，更是让人感动。当把这些荣誉与李老师联系到一起时，我的内心就再也无法平静了，这些天来，一直在想，人到底应该怎样去活着？ 荣誉，对有的人来说是头顶的光环，是炫耀的法宝，是赚钱的工具，是走向权力的阶梯。他们为了荣誉，可以放下尊严，可以丧尽天良，可以不顾一切。 李老师却虚怀若谷，只注重个人身心的修养，在繁杂喧嚣的世俗中，淡泊荣誉，保持一颗明净之心，多么难能可贵，多么让人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