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育诗仙的大地

地处渭北黄土高原的陇西成纪秦安，和所有黄土高原上普通的地域一样，平凡质朴，甚至是欠发达的，可正是这样一块地方，却被历史和文献典籍格外眷顾和钟爱。在漫漫历史长河中，成纪这个名字以人文始祖伏羲、女娲的故里和众多光耀史册的历史名人而被世人记住，成为许多历史名人的精神家园和永远的故里。
绵延盘桓于中国中西部的陇山山脉，以其高大磅礴的气势，成为中原地区的天然屏障，陇山之右的广大地区，自古以来就是中原文化和西域文化碰撞交融的前沿，以其独特的地域性为中原文化输送着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古成纪秦安就是在这样的文化环境中不断生发着她的诗意。从陇西成纪走出的李氏在其累世的经营中，不但缔造出了辉煌的大唐盛世，而且诞生了无数才华绝伦的文人学士，充满浪漫主义气息的诗仙李白就是他们之中脱颖而出的最耀眼的星辰。虽然有关李白身世的争议自古以来持续不断，但我们无法否认他在生前的文章和诗歌中的自述身世。 为了纪念这位陇西成纪孕育出的伟大诗人，民国时期的秦安县便将县境西北的郭家集一带命名为太白乡。这里有县境海拔最高的山梁大寺梁，有全县唯一完整遗存的原始次森林，县北葫芦河重要支流阳兀川河和县西束龙峪河均发源于此，北朝古刹观音寺，榆木川、邵家庄等地有著名的爷韶、齐家文化遗址，全县最大的李氏家族分布在阳兀川河支流郭嘉河上中游一带，这里还有早已湮没在历史深处的丝绸古道。在悠久缈远的时光中，林木清秀，清水泠泠，从幽深的山谷流淌成较为舒展肥沃的川台，流淌成粟黍遍野的世外桃源，从而滋生出源源不断的诗意。 世居太白乡耕读传家的秦安李氏在清道光间出了一位才气横溢的进士李蓉镜，他的故乡就在郭嘉河上游的李家河村，我们曾经造访过他的墓地，墓碑依旧，墓地宽阔安逸，山水清秀。后来，在翻阅《李氏家谱》时看到牛树梅为其所做的行状以及生前诗作，惜其英年早逝，壮志未酬。李蓉镜是一位被历史遗忘的廉吏能臣，晚清名臣、民族英雄左宗棠的恩师，他的事迹体现出一位儒家士人心怀天下，济世安民的情怀。与此同时，李家河李氏在道光年间出了一位才气横溢的女诗人，嫁于通渭冉家窑，因称冉李氏，牛树梅在其著作《省斋集》中为其作传，并抄录其生前诗歌，其中有《哭夫》一诗：
“谁怜苦雨更凄风，忏悔当年色是空。
系缕有人悲语燕，传书无处觅归鸿。
恩抛鱼水斜阳外，恨惹莺花乱绪中。
懊恼幽情眠不得，愁看月上小楼东。” 凄丽婉转，寄寓幽深，读之令人潸然泪下。今天，我常常这样思忖，是诞生了诗仙李白的这片土地孕育了代代不绝的诗人，还是诗仙卓著的成就激励着后人对文学和诗歌的持续追求？ 如果再往上推，我们可以从中国诗歌的源头《诗经》中吟咏出秦地方言的诗意，“陇头流水，分离四下”，巍巍陇山和她众多的支脉把诗意灌注于整个陇右，中国五言诗的鼻祖、李广之孙李陵就是这方水士滋养下的早期诗人。临刑赋诗的东晋诗人苻朗，咳唾成珠，风流迈于一时，中唐宰相诗人权德舆的台阁体诗歌，蕴籍流丽，开晚唐一代诗风……明代著名诗人、学者胡缵宗在《秦邑赋》中对秦安历代诗人做了精炼的概括：“焕文公之九苞，咏少卿之五言，步太白而命骚，唐嗣续乎益、贺。”他又在《权载之诗序》称李太白、权载之（德舆）、李长吉（李贺）为陇西三诗人。明清以来，秦安文风昌盛，诗意更浓，涌现出了“关陇三诗杰”之首胡釴、杨于果、安维峻、孙振声、巨国桂等卓有成就的诗人。 可以说诗仙李白的巨大诗歌创造力和浪漫主义的精神气质，与其先祖们生存和奋斗过的陇西地域文化有着天然的联系，成纪李氏心怀天下、建功立业的传统基因也在他的诗歌中反映得充沛淋漓。李白诗歌的卓越成就和熠熠光华历来都烛照着这片诗意的大地，为陇右天水后代的诗歌写作提供了不绝的滋养和动力。翻阅残存不多的地方史料，发现在元代时，天水、秦安境内曾建有纪念李广、李白的二李祠，秦安陇城等地至今仍有太白庙，虽然在民间祀奉的过程中演化为地方神灵，被称为太白爷，但仍能看出诗仙的影子。晚清时，秦安东山街还屹立着纪念李广、李白的李氏大牌坊，宏伟壮观，上书诗人、书法家孙海题写的“光昭图史”四字。上世纪90年代初，为纪念诗仙李白，秦安县在凤山太平堡内建立了太白祠，前政协主席苏步青和著名文史学家陈钟浩分别题写祠名。凤山庙宇古建筑群的最顶端的“邀月亭”也是为纪念李白而建，前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李汝伦先生题写亭名，并为太白祠撰联云： 擢三千丈发，天上人回，飘逸间，愁压天下。望蓬莱月小，华岳头低，空对着，射虎无封飞将泪；
酿十万行诗，酒中仙在，啸吟际，韵腾酒外。思彭泽风寒，寻阳狱冷，曾闻否？怜才有意少陵心。 可以说，凡到过李白祖居地秦安的许多文人学者，都会对这片诞生诗仙的地方发出由衷的赞叹。“青莲祖地气多灵，土产才人血脉承……如此川原休负了，汉家飞将驻诗城。”即是李汝伦当年对秦安诗意的赞叹。另一位当代诗人在登临凤山之时则写下了：“休言此城小，曾蕴大唐风”的诗句。同样为了纪念李白，秦安本土诗人于1990年自发成立了“谪仙诗社”，推动了本土诗歌的创作和繁荣。 钟灵毓秀的山水必然会孕育出崔巍瑰奇的人物，清代秦安知县，一代大儒牛运震曾在其诗文中这样称道：“余读《蒹葭》《白露》之诗，每叹秦人怀古而思周道，今之悲歌慷慨，风流犹存耳。”葱茏的诗意和绵长文脉传至今日，秦安籍诗人和作家以他们优秀的诗篇和作品让这片曾经孕育出诗仙的大地再一次光华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