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生活碎片
2021-12-23抒情散文漠北雪莲
乡村生活碎片2土地、庄稼、养猪场。土地、庄稼倾注了妈妈心血,集体的养猪场里印下了她深深浅浅的脚印。家乡从南到北,从东往西的每块田地里,都洒下了她的汗水。那沟沟坎坎,林带草地,留有她的影子,也留给了我们永远的念想。那些年,土里刨食吃的农民,土……
乡村生活碎片 2 土地、庄稼、养猪场。 土地、庄稼倾注了妈妈心血,集体的养猪场里印下了她深深浅浅的脚印。家乡从南到北,从东往西的每块田地里,都洒下了她的汗水。那沟沟坎坎,林带草地,留有她的影子,也留给了我们永远的念想。 那些年,土里刨食吃的农民,土地是他们的命根子,庄稼是他们一年的全部希望。油盐酱醋,穿衣吃饭,一年到头生活中的全部花销,都指望收获的庄稼。家中劳力多的人家,挣的工分多,年终分的粮食自然多。若是遇个丰收年,队里除了预留来年的种子,牲畜饲料,剩余的粮食卖给国库,每户还能分些钱。然而,当时,我们家就母亲一个劳力要养活我们姊妹五人,每年年终都得准备好超支款才能分到粮食。村人称我们是“超支户”。父亲每月不到百元的工资,除去他的伙食费,一家的生活费,还有我们姊妹的学费,剩余也不多。好在我的父母过日子都是精打细算,在父母亲的影响下,我们一家人省吃俭用,月月积攒一点,准备年底的超支款。那些年,父亲也算是县机关单位的领导,但衣裤却是补丁摞补丁。 好多年后,母亲回忆起那段时光,仍嘘唏感叹,她遗憾的是她自己能力有限,没能让站在人面前光彩鲜亮的父亲穿得体体面面。 要强的母亲为了我们吃饱穿暖,白天在集体的庄稼地里流汗,拼命挣工分,早晚还抽空在自留地里(生产队分给私人的少量土地)下苦工。 属于我家的那块自留地,是在村子西边的一片树林地旁边,这儿大片的田地,大都是属于私人的自留地,也有夹在自留地间个别集体的地块。我家的自留地在边头,与集体的田地仅一埂之隔。地头上有一条长满荒草的水沟,有时水很清,哗哗啦啦从沟里过,好像五音不全的村人,坐在沟沿上哼着乡野小调,以释放心中的沉闷和寂寥。有时候,污水携着柴草、泥沙,横冲直撞地袭来,仿佛受了委屈的乡村鲁莽汉子,将怨气和不满,一并发泄在无言的土地上。 我们常常跟妈妈来自留地,干一些力所能力的活,如春种前的预备工作。春节刚过,还是春寒陡峭的日子,趁学校还未开学,妈妈开始央求村人,也就是平日里与我们关系好些的人家,问他们借驴、借架子车。有的是无偿使用,也有用工兑换的。我们全家出动往地里运粪,哥哥驾驭驴车,姐姐负责装车,我和弟弟们便是跟着凑热闹的。往常垫在猪圈、鸡圈、厕所里的土,已经被踏得坚硬,也因冰雪未消的缘故,粪土冻得很瓷实。这就要用镐头一块一块刨,这是一种力气活,别人家一般都是男人干,而我们家也只有妈妈干。虽说父亲也有休息的日子,但这种活妈妈是绝对不让他插手的,一般都是父亲上班走了,妈妈才吆喝我们跟她干呢。虽然我们也帮不了妈妈多少忙,但当她在放下镐头擦汗瞬间,看着我们都认真地干着,不管干的好坏,干了多少,她都是高兴的。特别是当她看到我握掀把的手不听使唤时,笑得前仰后合“放下给我们提水去吧,”我一溜烟跑回家,趁机歇一会,哥哥姐姐会说我“避奸耍滑,”很多时候我都不服气,妈妈总是包揽责任“是我渴了。” 从开始运粪、送肥、浇水、犁地,靶地,直至到种籽下地,样样都得妈妈亲自做。按她的话说,粪运到地里,散不均匀不行,水流到地里,要浸过地块的边边角角,犁地时要将地土翻透彻,把犁出的杂草根须拾干净,这样种籽下地有好的基础,才能长出好苗子。 妈妈将自留地当成她手中的画布,用那双善于观察事物的慧眼,以女人细腻的心思和一双巧手,在大自然的这块画布上,她精心构思,合理的布局。那精细的工艺,刺绣出了农人心中那幅最美的图画。绿的底色,绿的意象,点缀着笑弯了腰的麦穗,仰望蓝天的花蕾。蓝茵茵的洋芋花,白里透红的豌豆花,金黄的油菜花,都是母亲的杰作。 这里也有我的涂鸦,我跟着妈妈,按她的吩咐,在地埂四周要拥起一条土楞点种萝卜、白菜。 当我们挖到西边地埂时,就会犹豫不决,因为靠边是集体的田地。妈妈倒是毫不理会我们的苦衷,她用两边的土,拥起一个宽宽高高的塄,再用木棍在上面插一个眼,让我把种子丢进去,一个眼里大些的种子一粒,小的两粒,然后用大小相近的土块盖在上面。胆小怕事的我,总是在妈妈干得很投入时,恶作剧一下“妈,队长来了,”我丢掉手里的东西,掉头就跑,跟着我跑的姐姐边跑边问“看清是几个人?哪个队长?”我已经坐在东边的地埂上哈哈大笑。妈妈聊起围巾一角擦汗,用指头指着我“不想干了回家去,秋里别想吃一个萝卜。”姐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你个屁胆子,”然后对着妈妈“要是队长真来铲掉咋办?”,妈妈一手握着掀把,一手掐着腰,“铲掉了再说……”姐姐怯生生地“妈,我是怕他在会上点你的名了,扣工分哩。”“你这娃,让人叫个名字怕啥,为了吃饱饭……”妈妈又低头干活了“至于扣工分嘛,我又不在他地里种,这埂壕沟即便我们不种,让草疯长起来,也会欺两边的庄稼。”她的镇定、淡然犹如给我们吃了一颗安心丸。 祁连山下的秋天,是农人们最苦最忙的季节。从集体的大田,到私人的小田,大地上一派沸腾的景象。“嚓嚓嚓”的镰刀声伴着人们的笑声和叫骂声,“咯咯吱吱”的车轴声伴着马嘶驴叫声,在人的吆喝和呵斥声中,回响在旷野里,回荡在蜿蜒的乡道上。 我们也跟随大人上地、下田,他们休息了,我们围在他们身边嬉闹,男人们躺在地头上抽烟,喝茶,女人们检查自家娃的背筐,麻袋,比谁家娃听话,拾的麦穗多,谁家娃贪玩,背筐还是空的,那家娃机灵敏捷,趁人不备会在集体大田垛捞一把,就受到大人的夸赞表扬,谁家娃呆板木讷,拾的少了点,就会受到妈妈狠狠的呵斥、甚至于打骂。不过,好在我的母亲从来不强求我们,她总是叮嘱我们不要与别人家娃争,不要在集体的田里抢,自己尽力,把耙子下露掉的拾干净就行了。 后来,队上征得妈妈的同意,调她到养猪场当饲养员,我们姊妹坚决不同意妈妈干这种又苦又脏的活,但她却很乐意。妈妈的理由是只要早晚把猪喂饱,清扫猪圈的活不是每天都干的,再说猪场人少,可以自由支配时间,抽空还可以在自留地干点私活,中午也能为我们做饭。 然而,喂猪绝不是件轻松的活。苦不说,那种脏是一般人接受不了的。后来我们才知道,养猪场确实没人愿意去,村人宁愿上地也不愿当猪倌。猪倌这个称呼一来不好听,更主要的原因是这活又臭又脏。 那是一个细雨绵绵的秋日,放学后的我们坐在热炕上,等妈妈收工回家吃饭。哥哥在雨中进进出出,一趟一趟去庄门外边看,我和弟弟隔着玻璃窗盯着庄门,姐姐站在厨房里听动静。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们心里都在着急,却没有一个人去养猪场看看,还埋怨妈妈,猜测她可能与哪位大妈又拉起了家常、喧谎,也或许又让哪个婶子拦到家里裁剪衣服了。正在我们唠叨时,庄门咣咣啷啷被推开,妈妈大声喊着“快给我拿件干衣服来。”姐姐听到喊声立马响应“就来了。”我跳下炕站,刚走到门前,一股臭味扑面而来,我大呼“妈,你拿啥臭东西?”哥哥姐姐站在房檐下帮妈妈换衣服,只听妈妈喘着气“让老母猪一头顶到粪坑了”。后来才知道,那天一头母猪下猪仔,妈妈担心老母猪会把生出的小猪压着,她和另一位饲养员就一直在猪圈旁守护,不料,猪妈妈起了疑心,把妈妈撞倒在泥水中…… 后来,我们放学后若看不到妈妈的身影,姐姐就唤我们去养猪场看看。我们或帮妈妈抬水、烧火、倒猪食,抱柴草,或手握木棍站在猪圈里,敲打那些调皮捣蛋,专爱挑食,欺负瘦弱小猪的大猪猡。然后牵牵绊绊与妈妈一起回家。 今天想来,跟着妈妈在庄稼地里嬉闹,在养猪场体验,那段时光,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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