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写给她】秋风薄，凉了一夜花

　秋风薄，凉了一夜花 　　他用笔尖诉说爱意，满篇执著情感青涩。她飘摇而来，住进他的梦里，又如雾一般倏尔不见。他犹记红枕飘香，为她沿村访问，却绝少人知。于是，他含泪写下一章《七夕夜游记》，用以感念秋风下那朵绚丽的花。 　　那是春光明媚的一个夜晚，他漫步西湖，提壶醉饮。他的眉他的发他略显惆怅的眼眸俊美无双。他是个才子，名叫沈逢吉，写得一手好诗词，曾以一句“虚度韶华二十春，昂然七尺屈风尘”醉了人心。但他的内心也是不快乐的，仕途不顺，境遇不好，总让他倍感惆怅。当时正逢七夕佳节，西湖边柳丝儿飞舞，娇莺儿轻啼，堤岸上更是游人如织。他感觉步履轻盈，心情也似乎舒爽了许多。他一边走一边饮，飘逸如黄叶划过碧波荡漾的湖面。 　　“人间美景如此，我又何必自寻烦恼呢。”他说。 　　远处有一清幽之所，红墙绿瓦，装饰得极为雅致。他感到有些口渴了，便疾步前往，想进去讨杯水喝。空气中流淌着桂花的味道，鸟儿倏然飞过他的肩头。踏步房中，他见屋内清幽雅致，处处发散出淡淡的粉香。屋中置办的物件奢华而不失庄重。他环顾四周，恰好桌上摆放了一杯清茶，袅袅轻烟飘于其上，正是入口的温度。他半醉半醒地端起来喝了。恰在这时，屋外有人呵斥道：“嗨，你是哪儿来的蟊贼，竟然跑到这里来胡闹？” 　　他连忙转身，满脸堆笑地解释：“姑娘错了，小生并非贼人，只是实在口渴得厉害，才进来讨杯茶喝。”他的眼前忽地就出现了她，一位着黄衫儿的女子，白纱笼肩，发髻高绾，一双杏眼儿脉脉生情，正与刚才那吼叫的丫鬟相对而视。女子手中持了一副卷轴，举止投足间颇有些仙人的气质。他由不得多看了几眼。 　　“先生自便就是，没什么的。”女子燕语莺声，目光灼灼，黄衫儿轻摆却不见纤纤玉足。她走到桌旁摊开了卷轴，原来是两阙字迹隽永的诗词《忆江南》：七月六，瓜果设庭中，乞巧穿针儿女技，在天在地誓深宫，银汉自空空。七月七，驾鹊拆离衰，尽管绸缪今夜里，情魔难障太阳红，分手各西东。 　　沈逢吉看着黄衫女子，心中突生异样。想这西湖周边，也是他常来常往的地方了，如何却从来见过这黄衫女子，且她又是那么才华横溢呢？他便忍不住上前问了一句：“请问姑娘芳名，不知你是何时来的此地？”女子下颚微扬，笑道：“我叫柳自华，原金陵人氏，偶尔来此居住的，敢问先生何人？”他匆忙介绍了一遍自己，持笔写下一阕《多丽词》，并注解道：“秋河作此，准算茶金，以答谢姑娘的盛情。” 　　柳自华微微一笑：“噢，原来是沈公子，我曾于孤山放鹤亭见到过公子的诗句，读了甚是感动呢！”女子从桌前直起腰身，径直走到他的面前深深一躬。“公子前来，小女子不胜荣幸，心里着实欢喜得很呢！” 　　于是，他的眼前忽地就亮了，心里的惆怅似乎也减少了许多。他连忙回了一躬，想再多说些什么，却一时无语。彼时，窗处桂香飘进屋里，西湖游人的喧闹与桂香并行。他心里的喜悦流淌如西湖的水。柳自华命丫环重新沏了新茶，与他解酒。那模样儿落落大方，很有些大家闺阁的风范。他细细观察，指尖与笔毫的摩挲间竟生起了无端的感思。 　　月上中天，时间在倏然而过。他越来越有了长留此处的念想。想他沈逢吉境遇寥落，虽写得一手好诗词，却少有知心朋友，如今能邂逅柳自华也算是人生大幸了。激动之余，他随口吟道：“腹有诗书气自华，为偿渴想到卿家。问卿姓甚卿言柳，侬笑卿身是柳花。”诗中隐含着“柳自华”三个字，且对柳自华的诗情才貌暗暗夸奖了一番。 　　柳自华也不声张，抬手将一首诗写在了宣纸之上：“薄命谁怜柳自华，秋河今夕照奴家。劝君莫作杨花看，奴笑君身是菊花。”诗里暗合着她与沈逢吉的名字，也描绘出自己的情性与爱好。他细细瞧来，悟懂后不由得更加佩服了。 　　就这样，他与她把酒对诗，谈笑风生，淡淡花香淡淡情，直到窗外天色露出了鱼肚白。他再次询问了女子的家庭出身，此次来西湖居住的目的，但都被她婉转地回绝了。她婀娜多姿，妩媚生情，目光流连间传递出来的笑如酒醇香。他由不得怀了几分敬意与喜爱。 　　第二天，酣眠只有两个时辰的他又匆匆前往西湖，他要去和她再过一个旖旎良宵，快乐节日。他着白衣、踏青履，一切都是崭新的模样。他眉间含笑、齿唇啜香，一副春花摇曳的样子。少年郎，青涩情，原来动心的男儿竟是这世间最美的花。 　　然而，当他赶到房前，却发现屋内屋外一片冷清，幽静虽在，人声却无。他看到的是两扇木门紧闭，一把银锁孤独。他怅然了。柳自华去了哪里，这世间当真有个柳自华么？一切仿佛梦中。他蓦地想起了诗人白居易的一首诗：“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难道她也是“春梦风多时，朝云无觅处”吗？他由不得感慨起来，任由清泪溢出了眼眶。他感觉昨夜从她那里偷来的片段欢愉，正伴着西湖的美景消散，邂逅的快乐也正幻化成流逝的风。他又重新落入了绝望的境地，如他曾经在一首诗里写的那样“不如死在西湖里，赢得青山葬我身。” 　　其实，他不知道，她本是京城一大名妓，只是厌恶了风月场里的虚假才同意委身于人。答应娶她的那位富商就住在西湖边上，只是因为家人不同意才不敢擅自带她回家的。而她与他的相遇只是巧合，如天上瞬间消失的星辰一般，划过就难见其美丽的身影。那夜，她在他离开后不久就走了，走时匆忙，没有留下一丝缱绻柔情。而他也只能错过了，用一生的遗憾来弥补藏于心底的哀伤。 　　许多年以后，他写下那章《七夕夜游记》，详细记载了与柳自华之间发生的故事。这是一次人生初见，也是一位才子情动的开始。人生难得一知已，相见恨晚水如空。沈逢吉不知道，其实能与她相守一夕已经很好了，毕竟诗意画意诉衷肠，花前月下暗生香。纵秋风薄，凉了一夜花，却也是春梦朝云情缠绵。人啊，别祈求两情若是久长时，有心动，便是最好。 　　（23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