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住心的雾

有些雾，是心里的，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得出来。有时，他人的目光也是雾。不过，弥漫在自己心里的雾远比他人眼中的雾要浓厚很多，更难消散。


那个薄雾轻飘的早晨，我被楼下麻将馆里传出的一阵哗哗声吵醒，也不先洗漱，就跑到阳台上，看看装在一个矿泉水瓶中的小泥鳅是否还活着。

显然是有点担心小泥鳅了，直到看见它还好好的，我才隐隐松了口气。

这小泥鳅，是头天上午捡回来的。我从“利客隆”超市里出来，经过一家商厦停车场入口时，突然看见一条小泥鳅在路面上苦苦挣扎，身上都沾满了灰尘。大概是某个市民去菜市场买泥鳅回家做菜，提到商厦停车场入口时小泥鳅突然掉落到路面上，市民却毫无察觉；也有可能是市民不好意思捡起来，就任小泥鳅在路面上自生自灭。行人匆匆看了小泥鳅一眼，便默默走开，我开始也像他们一样，只是走出几米，小泥鳅在干燥的路面上苦苦挣扎的样子不断地浮现我的脑海，迫使我停了下来。

掉头回到小泥鳅身边，我东张西望了一会，很是失望——附近并没有水沟。

进出了几辆小车，车轮竟都没碾到小泥鳅，不得不说，这小泥鳅的命挺大的。不过，这也仅仅是暂时的，长时间离开水里，一旦阳光照射到它身上时，它终究会渴死。

“倘若它是钱，不说多大，哪怕只是五角或一元，也早就被行人捡拾了。”我心里如此想着，情绪渐渐有点烦躁起来，以致不断地埋怨小泥鳅：“你怎么不被小车压死啊！这会半死不活的，多难受！我想把你带回去，不让你死于车轮下，或活活渴死，可是不知道的人看见我把你从地上捡起来，会笑话我——以为我捡你回家煮吃，这可是件丢脸的事，你知道不？我就算再穷，也还不致于捡你这条手指般大小的泥鳅回家煮吃！”

小泥鳅自然不知道我在埋怨它，依然在路面上苦苦挣扎，翻滚，而且离我脚边越来越近了……我蹲下身，有几个行人走到我们身边的时候停了片刻，不知是看我，还是看小泥鳅。他们的目光如雾。

就在电光石火间，我忽然想通了一些事——一个人无论做什么，不可能所有的人都会理解，而真正重要的是，你做什么时能否无愧于心。
我再也不犹豫了。从衣兜里掏出一张餐巾纸，把小泥鳅包起来，然后带回住处。

将小泥鳅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巨大的矿泉水瓶后，我就往瓶子里装点水，小泥鳅随即在水中欢快地游动起来。我想了想，就又到楼下的草地上拔了些草，包了些泥，拿回住处，塞进矿泉水瓶子里。在瓶壁上捅了二十多个小孔，只见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瓶子里的小泥鳅仍在游动，一会钻到水草下，一会又游到水草上，像个淘气的小孩，似乎并不怎么怕我。我轻轻弹了弹瓶壁，笑着说：“小家伙，我是不会拿你来打牙祭的。至于能活多久，就看你的造化了。”

一夜无梦。
……
在薄雾轻飘的晨昏里，拿几粒米饭喂小泥鳅，看见它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我心里竟有几分欢喜。不知不觉，陷入了一种深沉的冥思之中——原来，一个人有时候过于在意别人的目光，将会错失很多原本可以轻易获得的欢乐。

准备进房间时，“做什么，其实不必总要别人理解。”我喃喃自语一句，回头望，薄雾已消散，三月的阳光正轻柔地洒在阳台上。
我心里的雾，也渐渐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