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大叔（散文）

（原创散文） 　 　老兵大叔
　　
　 　崔运民/文 　　1947年，祖国解放战争的炮声，以摧枯拉朽之势响彻中原大地。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队伍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边。队伍到了新蔡与正阳交界的汝河边，人马没有被河水拦住，从俺村黄留营翻过了汝河。汝河对岸有国民党部队一个师拦截，解放军在河对岸大雷岗与他们打了一仗，双方都有些伤亡。听父亲说，那场战斗的枪声、炮声响彻云天，打的很是激烈，国民党军队抵挡不住，很快被解放军打垮了。 　　当然这些故事都是听父亲讲的，那时候，俺娘还没有生下俺呢。等俺长到五六岁时，父亲常给我讲一位解放军老兵大叔的故事，让我听得入迷。60年过去了，父亲讲的老兵大叔的故事至今我都记忆犹新...... 　　父亲说，那年（1947年）也就是阳历8月初吧，一天夜晚村民们都睡着了，不知半夜啥时候，村里村外来了大部队，穿着黄衣服、背着长枪。清晨，村民起来看见这些大兵，以为国民党又来了，都吓的心一跳，有的躲在屋内不敢出来。可是那些大兵们都很和蔼，与村民们有说有笑，还帮助村民打扫卫生。大家一打听才知道是刘伯承、邓小平率领的解放军回来了。解放军对老百姓说，老乡们不要怕，我们是要到大别山去打国民党蒋介石的，要解放全中国，让贫苦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村民听说是共产党的队伍，这才不害怕了，很快与解放军融合一起。 　　上午，解放大军在俺们村外烧火做饭，好像是百十人一个伙食团，支起大锅烧小米饭。开饭了，解放军士兵每人给盛了一碗黄黄的小米饭，也没有什么菜可吃。那年，俺的姐姐小兰才七八岁，与村里孩子一起看热闹，午饭时，她端着一个小木碗子一边吃一边看解放军吃饭，对解放军很是好奇哟。这时，一位四十多岁的老兵叔叔，看看俺姐姐碗里的菜糊糊，问俺姐姐吃的什么啊？姐姐不好意思了，稍停才回答说是野菜糊涂。什么是野菜糊涂？就是野菜放一点面搅烧的野菜汤。那位老兵大叔来到俺姐姐跟前，看看俺姐姐盖着碗底的稀汤，忙把自己碗里的小米饭拨给姐姐一些，姐姐很惊讶地看着老兵大叔，不知说什么好。 　　那时，俺家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天能有两顿野菜汤喝就不错了。当俺姐姐看着解放军大叔给的黄灿灿的小米饭时，馋得直流口水。老兵大叔看到俺姐姐眼馋的样子，又把自己碗里的饭全倒在俺姐姐碗里了。姐姐得了一碗黄米饭，像得了宝贝一样，自己也没有舍得吃，就急忙忙端回来家来给她的小弟弟（俺的大哥）吃。俺大哥那年也就三岁多点，见了香喷喷的小米干饭，狼吞虎咽地把一木碗黄米饭吃完了，姐姐却没有吃上一口，很是遗憾地苦笑了。 　　正当俺父亲、俺母亲与俺姐姐说着什么时， 门外小黄狗叫起来了。“汪，汪，汪”，父亲与姐姐急忙出门来，一看，是那位老兵大叔来到俺家了。他进了屋，二话没有说，就解下自己身上的干粮袋，递到俺父亲手上，说：“老乡啊，俺要去打仗了，把这半袋小米留给孩子们吃吧，大人吃点野菜可以，可孩子不吃粮食怎么能行呢？”说着，把干粮袋递给父亲就走了。父亲拿着干粮袋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这......这......这......半天才醒过神来。他急忙追到门外，可是那位解放军大叔已经走远了。父亲双手托着那个干粮袋，激动地含着眼泪对俺母亲说，兰她娘啊，刘邓大军就是过去的红军、八路军，他们可都是好人啊，是咱老百姓自己的队伍，为老百姓打天下。部队打仗，咱应该为部队做点啥子事才是，不然心里老不安稳，帮助帮助解放军咱才不亏心啊！父亲的话得到俺母亲的赞成，于是父亲抬脚就到外村找到区干部了，要求参加县支前担架队，志愿为解放军做点事情。 　　俺村离汝河还有5里路，刘邓大军从俺村渡汝河时，在大雷岗跟国民党58军打得很激烈。国民党军队顽强抵抗，刘伯承司令员高喊“狭路相逢勇者胜”，一举突破了国民党军队的防线。那天，天上飞机轰炸，地上枪炮声像炸炒豆子一样，嘣嘣嘣，响到天边。战斗打了大半天结束了，双方都死了不少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战斗一结束，俺父亲跟着支前担架队帮助部队打扫战场。在牺牲的解放军中，父亲一眼就看清了给俺家送小米的那位络腮胡子的老兵大叔。他身上中了七八个弹孔，鲜血把土黄色的军衣都染红了,手中还紧紧握住钢枪，父亲难过流下泪水。掩埋牺牲的解放大军时，俺父亲对县区干部说明情况，请求区领导同意把那位老兵大叔抬回来，与俺家的祖坟埋在一起。父亲跟乡亲们说，这位老兵大叔对俺家有恩,俺家还有老兵大叔留下的半袋军粮，这滴水之恩俺永远不能忘记。于是，在征得区领导同意后，父亲把老兵大叔抬回家，掩埋在俺家祖坟地中...... 　　埋罢老兵大叔后，俺父亲对全家人说，以后，老兵大叔就是咱家的亲人了，你们要永远记住他的半袋小米的恩情。每年清明、“十来一”，父亲祭奠祖宗时，都不忘给老兵大叔烧纸钱。1983年5月俺父亲去世时， 把俺大哥与俺叫到跟前，嘱咐我们别忘了过清明节、“十来一”时，给老兵大叔烧香烧纸。老兵大叔的家是哪里，叫什么名字，我们都不知道，可是，我们只知道他是一位解放军的老英雄，死在祖国解放的战场上，为人民献出了宝贵生命。他已经成了我们大家族中的一员，成了我们家族中永远铭记的亲人。 　　人民共和国建国67年了，能有今天的繁荣发展，都是中国共产党人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每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都应该记住为祖国解放而牺牲的千千万万个先烈们。60多年过去了，我们也不知道老兵大叔姓啥名谁，家在何处，可是大哥、三个侄子和俺，都没有忘记俺父亲的临终嘱托，每年清明节、“十来一”祭祖之日，都不会忘记给老兵大叔的坟茔添上一把黄土，烧上一叠纸钱，以虔诚的心祭奠这位对我家有恩，对共和国有功的人民之臣。 　　又是一个清明节，又是一个祭祖的日子。俺回到家乡，怀着崇敬的心情，伫立在列祖列宗的坟茔前，伫立在老兵大叔的墓前，用鲜花和真情祭奠着老兵大叔的英灵，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我在心中默默地念道：安息吧！老兵大叔，共和国不会忘记你，人民不会忘记你，俺家的子孙会永远记住你的名字———老兵大叔！ 　　 二〇一六年六月六日作于郑州 　　（此文原创散文2516个字，发表于2016年《中华魂》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