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色生活系列之三十七:刻字匠老王(散文)
2021-12-23抒情散文于文华
本色生活系列之三十七:刻字匠老王(散文)■ 文/于文华像上班一样准时,除过下雨飘雪的日子,老王会慢悠悠摇动着人力轮椅,来到自己“工作”场所——农贸市场门前第二个摊位,掏出工具包,安静而耐心地等待主顾的上门。虽说摊位不大,甚至有些简陋,仅一人……
本色生活系列之三十七:刻字匠老王(散文)
■ 文/于文华
像上班一样准时,除过下雨飘雪的日子,老王会慢悠悠摇动着人力轮椅,来到自己“工作”场所——农贸市场门前第二个摊位,掏出工具包,安静而耐心地等待主顾的上门。
虽说摊位不大,甚至有些简陋,仅一人、一车、一包而已。但名堂却起的响亮而动听:自强刻字中心(后来也与时俱进,改称为自强电脑刻字中心)。别说小,却是老王赖以生存和养家糊口的场地:包里的几把刻刀,几副石头胚胎,几张纸,一盒红色印泥取出来,一一悉数摆放好,就有了像模像样工作的架势。包里装着的,还有晚上精心刻好的几副印章:有私章,也有商店和企业的公章(后者需身份证和单位证明),恭候主人的取走。要是刻的名章简单,来人时间许可,或是领取包裹、汇款和低保忘记名章而急需,老王会让人写下名字,铅笔反写在篆刻的印章上,一番龙飞凤舞的挑、剔、刻、修,几分钟时间,自会让人心满意足地拿走名章,且要篆书是篆书,要隶书是隶书,要楷书是楷书……
老王终生与博大精深的汉字为伍,钟情并挚爱着他的那份“工作”,小小转刀的起承转合间,古老汉字的精美平直尽显魅力,且以毕生心血呵护,以满腔热忱对待,焉能没有主顾和生意?加之多年岁月时光的打磨,篆刻水平自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市场口不远处的老李,招牌上写着:精修钟表,电脑刻字。但好像找上门刻字的不多。每天下班回家,路过农贸市场门口,总会瞅见老王,有时刻刀翻飞,精益求精地加工着手头的名章。雕刻好了,再细细琢磨一番,修饰修饰,尽可能剔除多余部分,让字体更圆润、更立体、更收看。字体均匀,端正,尽显古老汉字魅力。
据说老王年轻时一表人才,学习也可,要是不出什么意外,起码能混一份工作。可惜世上的事儿说不准。谁能预料自己人生的前景?谁能知晓未来该往何处行走?只能边走边看。他的身体棒,只是左腿比右腿略长,走起路一个肩膀稍稍高些,有点颠晃,不细瞅,根本看不出什么——一点也不妨碍他升学、就业与工作。但他总觉得比别人矮几分,吵着闹着让家里人上医院瞧。县里、市上医院的大夫,瞧不出问题究竟在何处,只说脊椎有问题,但说到做手术,谁都摇头没把握。到省城大医院,经几位专家会诊,确诊是脊椎的毛病,动手术就和正常人一模一样了,但他们也把握不大,成功率仅有5%,最好到北京、上海再看看。家里哪有多余的钱再四处乱跑,何况专家也说对身体其他部位无啥大碍,最好别动,多注意体育锻炼和心理治疗,正确对待他人的眼光……但那时的老王钻了牛角尖,认为找对象会被人瞧不起。既然专家说有5%的成功几率,自己年轻,身体好,好好配合医生,说不定就会和其他人一样的正常。哪知道手术完后,老王傻眼了,原本还能走路,和正常人无二,一个疗程后却被抬上了轮椅,且被告知一辈子永远和轮椅相伴相随。他伤心欲绝。他失望悔恨。他怨天怨地怨自己。可路是他选的,命是天注定的,总得活下去。无奈何,治疗后期,在家人的陪同下,他来到五泉山就业培训基地,想学点什么赖以生存。最后瞅中了本钱少,见效快,不用多大力气,仅靠动手和脑来赚钱的篆刻。
一年多时间过去了,街坊四邻发现走着去省城串串的小王,却被轮椅推了回来——他们不知道的是,小王经受了一番生死煎熬和生命挣扎。更让人们不可思议的是,高中毕业后的小王,不求人,不靠社会,自谋出路,在街上摆上了刻字摊位,且这一摆,就摆了几十年的光阴。
春花秋月,风吹雪落。老王和常人一样娶妻生子,一样不落,日子过得一点也不比他人差。有次侄子转户口需要名章,我专程到城郊的杜家庄去找老王。从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院门进去,西面是几间土坯房,坐北向南一溜儿5间瓦房,铝合金门窗搭建的阳台,窗明几净,铮亮清洁的白色地板,鲜艳芬芳的几盆花朵,看得出家境不差,心境儿也不赖。客厅里一组布沙发,摆放着电视和茶具。墙上挂着几副山水画和字画,显示出主人的高雅情趣。说明来意,老王取出工具便篆刻起来。从外面收拾家务的其妻,赶忙端来一杯茶水,笑盈盈地说:你喝水。我边喝水,边想和老王闲扯几句,谁知他问一句答一句,看来不善言辞。只得作罢,从茶几下抽出一本武侠小说,胡乱翻看起来。不一时,老王说:好了,你试试?便拿出一张白纸,取出印泥,先试着印了一个。我照此一试,字正方圆,准确清晰。便说声好,掏钱走人。出门时,老王说:不送了,你慢走。他媳妇训练有素地送我出门——看得出乡村迎来送往的基本礼节,还根深蒂固地在乡民中传承、发扬……
老王身材高挑,相貌清瘦,终年穿一身中山装,不温不火,不喜不怒,给人一种不大亲近的感觉。天寒地冻时,上面罩一件皮夹克、羽绒衣,或是棉大衣,头上戴一顶皮帽子,把自己围裹的严严实实。夏日炎炎,来时带杯茶水,不时喝两口。晒晒太阳,看看风景,瞅瞅景致,听听故事。街不大,事情却不少。民间的,官方的,有些进了心,有些随风溜走。有时风儿轻柔,阳光和暖,手头又没有啥紧活,便脖子一缩,双手往袖筒里一入。迷迷糊糊假寐起来。听凭市场上人来人往,说说笑笑。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老王重复着单调而乏味的步履,为家人的吃喝穿戴而忙碌,为自己的后半生而苦苦把挣。日头升起来,老王摇着轮椅车到街上,按部就班开始一天的营生。中午或开水就馍馍,或吃点酿皮,随便凑合一顿。日暮西山,随人流的稀少而收拾摊位,回到温馨而甜蜜的家里,喝一杯老伴儿端来的热茶,吃一碗细细长长的拉条儿,感觉没有白来人世一遭。
云淡风清里,大半辈子以刻字为生的老王,不得过且过,不人云亦云,坚持主见,日子虽平淡却充实,虽不起眼却日日有新变化;春花秋月间,看惯了世间烟云,冷暖荣辱,心境越发平和自然:不羡慕钱挣的有多富,只求心安体宽,日子过得平平妥妥;不渴求不属于自己的身外之外,只企盼家人如意,生活安然。
[ 本帖最后由 于文华 于 2013-3-17 09:28 编辑 ] 本色, 刻字, 老王, 人生勾勒,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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