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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遇见一棵树的春天

2020-09-17叙事散文青衫子
去琵琶湾公园。沿途行道树多是悬铃木,当地俗称法桐。路经和谐广场,那里树木种类就多了,有些叫不上名。最喜欢的是栾树,树的名字是从一个诗人朋友那里得知的,她拍了照片,说栾树的荚果宛如火红的花束。在我看来,荚果的颜色也没有多么红,更像是西洋女子的

  去琵琶湾公园。沿途行道树多是悬铃木,当地俗称法桐。路经和谐广场,那里树木种类就多了,有些叫不上名。最喜欢的是栾树,树的名字是从一个诗人朋友那里得知的,她拍了照片,说栾树的荚果宛如火红的花束。在我看来,荚果的颜色也没有多么红,更像是西洋女子的发髻,黄白中染了微红,并不热烈。这个季节,树上结出了好看的果,据说能做佛珠。知晓这个功用之后,对原本陌生的树和果油然生出几分虔敬。   接连几场秋雨过后,树木沐了秋凉迎来霜降。阳光下,树叶青黄,随风飘落,斑驳着属于自己的斑驳,沉寂着属于自己的沉寂。会有隐隐的肃杀吧,像是一场清明的预言,无声而阔大。铺有落叶的路和挂着青黄叶子的树绵延开来,一袭向远,在风中疏落成一脉秋声,直抵人心深处,让人想起天空的那幕永蓝,抑或日本尺八奏出的苍凉尾音。这样的路径适合慢走,一个人。否则,那幕蓝,那苍凉的尾音,便没了得以寄存的心之壤土。可是好多时候,人更像一枚落叶,被风裹挟,一时去向不明,最后又都彷如落在街头的那些,被人清扫归置,化为灰烬。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匆匆成了写实。匆匆地来,匆匆地去,如蜂蝶,从一朵花儿到另一朵,从一棵树到另一棵,重复着自己的重复,轮回着自己的轮回,所谓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更像是骑行路上风中的酒旗,虚晃了一下即刻离去,又有几人几许停驻屏息相互默然对视呢。   怀了这样那样的心思,或是什么也不想,走,慢走,一个人,一步一步,脚下偶尔传来落叶破碎的声音,心下也偶尔生发一些来去无由的轻叹,随即都被周围的喧嚣淹没。那些喧嚣巨大又细微,以其两极方式构筑起实有世界。红绿灯前,这个方向的人停下来,相反方向的人匆匆经过,数字在不停倒数,重复,以起点终点的模式,一群人的默然行走,冥冥之中有谁悄然喊停,喧嚣街路时时绘着一幅关于行走的简笔画。在这样的行走画作前,树们始终保持自己的静默,深深地,久久地,一直像是一个巨大的背景,或是一个集体寓言。在这样的背景和寓言面前,关乎一个人或某个人的孤独和悲欣会愈来愈清晰。像是那个人越走越近,抑或越走越远,倏忽在面前伫立,或已然消失在天际,如灰空下一棵树一朵花的临水而照;像是没有明确的方向,或是还没有到达,却已经明了那里的一切;像是梦中曾经去过某个地方,山顶,教堂,既陌生又熟悉的异国街头。某个片刻,你甚至会丢失了自己,陷入一片黄绿之中,或是单独般的灰白,直至被一声疾厉的车鸣惊醒。   从北门入园,园内有湾,形如琵琶,一座石拱桥将湾和公园一分为二。站在桥上,浮想如波。一百年后,或是更长,这座桥还会不会存在呢?如果在,岁月的刀斧也已经在它的身上留下深深印痕了,若用颜色来形容那些痕迹,应该是灰色吧,应该是。唯有灰色,才能涵容时空在一座桥上的印记。人呢,该用什么颜色来形容呢,什么样的颜色才能涵容时空在一个人身上的印记?人是要莫名得多的,似乎无法言明。其实也不必言明。过了桥,沿途有亭榭花草,各种树。银杏、垂柳、悬铃木、枣树、石榴,等等。与行道树的规则排列不同,园内的树分散着,没有哪一种树像沿途路边的悬铃木那样被密集种植,呈现出集体统一的气势。一次一次这样在园内闲走,经过不同种类和高矮的树,恍然回首,像是做了一场梦,醒来已是秋天。
  其实在春夏时节来过这个园子,同样的路径,走过同样的树木。
  园内也有栾树,三三两两的,没有成片,此时都结出了好看的荚果,颜色深浅不一。在树下捡起一枚,剥开薄如羽翅的外壳,露出黑色油亮的三只圆形种籽,捏在手里有点滑。它们的样子真的像一般的佛珠。想像着它们被线穿起来,戴在谁的手腕或脖颈上,或是被温软的手一粒一粒捻过,经遇之间,一定各有命运的语言。秋来萧瑟,红叶悄然展颜。园里的红叶有两种,一种是树叶,一种是藤叶,各有其好。特别是藤蔓,缠在树上,一根两根,并不密集,在灰黑色的树干映衬下红得特别明显。一开始怀疑是假的,走近去细看,用手摸了摸,发现竟然是真的。一时间有欣喜。进而想,如果在树丛间多种些类似的树和藤子,这个季节集中染红,该是多壮美的景观。   路边广场上有人在跳舞,是那种集太极和健身操于一体的舞。舞者以中老年人居多,人手一把绸扇,开合之间噼啪有声。看着他们的样子,想起二十年前在海边上学,学校北门有一位白发老者业余免费教太极拳,自己也跟着学会了几个动作,最后不了了之。前段时间去北戴河学习,早晨在宾馆门前也有教太极拳的,好多男女学员有板有眼地跟着练,自己一次次从他们身边经过,却没这样的联想,没有一点动心,耳边和心中回响的是那首《油菜花开的季节》。陡然一惊,竟然有些日子没有听了。天暖时候晨练,这首曲子一直全程陪伴,和黎明空中银白悬月、沿途的悬铃木一起,见证了一段特别宽和安静的时光,包括离家很远的那个小小的园子,那些沾了露水打湿我的鞋子裤脚的青草。入秋以来,天亮得晚了,天气转凉,很少出去晨练,这首音乐也随之疏远。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公园东门不是正门,只是一个供行人步行出入的通道,一些石鼓并排横着,上了年岁的男男女女活动累了,坐在上面歇息。偶有一只小白狗窜出来,沿着路边欢腾奔跑,过了一会儿被主人召唤回来,摇头摆尾,灵动异常。不远处的亭子里,几位老年人在唱民歌。歌声透过话筒音箱散布开来,划破园子的宁静,如一阵苍凉的秋风。湾中的水波澜不惊,像是对这一切早就习已为常。枣树上的枣子大多没有了,留下青绿的叶子。石榴树上的石榴被人摘走了,原本的深红消失不见。悬铃木铃铛一样的果子随风轻摆,对周围的一切变化都毫不介意的模样。   蓦然发现一棵树。
  是一棵普通的槐树,灰黑的枝干,椭圆形的叶子,在阳光下悠然站立。说发现当然是不准确的,它自然早就站在这里,迎送过很多个秋季,自己一年年从它身边经过,却似乎没有注意到它,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一棵树而已。现在看到,忽然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心真实明确地动了一下。多好的一棵树,真是最像树的树,蓬勃,舒展,自在,孤独,干脆。站在一片人工铺就的草坡上,方圆十几米内没有别设,只有它自己。一次次走过时,眼睛的余光一定曾与它相遇,却视而不见,也从未靠近过。此刻它像不是在人工建造的公园,而是站在一个茫茫旷野,一片辽远草原。黄绿斑驳的蔓草间,兀自站着,随意站着,它周围的喧嚣就变得遥远微茫,消弭近无。
  拍了图片发给同样喜欢油菜花开曲子的朋友,她说,这是她最先发现的!
  惊讶之余,心下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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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7 09:41 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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