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者之十——家里来了客人

　　男人走后，女人回到锅台旁，抓了一把泥正要继续修补一番，院子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声。“嫂子在家吗？”女人心里咯噔一下，她满是泥浆的手在面前挥了一下，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女人把身子往门口略微挪了一下，似乎有什么在牵扯着不让她移动半步。女人小声说，这个不争气的懒鬼怎么又来了，不是说好了要买火车票回老家吗？说着女人把手里的泥往紧里握了握，看样子非要要捏出些水分不可。女人知道，弟妹和侄子又来混顿饭吃了，自从弟弟去年夏天在建幼儿园时，中暑离开了这个世界，落下她们无人照看。弟妹才三十出头，这样年轻早晚还得寻个家人才是。可是女人家带了个小孩子，哪个男人那么傻，愿意和她结婚呢？
　　一开始弟妹心情不好，也没有心思找份工作，时常领着侄子经常来家里吃饭，虽说大家都是饥一顿饱一顿，一家人和和气气在一起就是幸福。
　　弟弟走后，这日子还得一天天过。她们俩经常在一起唠嗑，女人说起给弟妹再找一个男人过日子，弟妹一开始还很抵触，后来还是勉强答应了。在三月份的时候，女人给弟妹介绍了一个来新疆打工的甘肃人。弟妹也是甘肃人，生活习惯差不多，两个人处得还可以。那男人是在建筑工地做大工的，每天都有二三百元收入，弟妹家里吃的用的也供得上。女人喜在心头，盼着哪一天他们去街道领个证，这事儿就定下来了。谁知道计划不如变化，今年五月份的时候，工地不知咋滴就一下子停工了，那个男人一声没吭就跑回甘肃老家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那男人在老家有妻子和孩子。他开春时，只身一人来到新疆做了泥瓦匠，钱也不少挣，只是一个人出门在外，时间一长，就免不了要动一些坏心思。正好遇见女人给自己介绍对象，这样美气的事儿还有得说吗？他很快就同意了。
　　一想起这件事，女人就感到十分内疚。以后不知根知底的，说啥也不会介绍给弟妹做朋友了。时间晃得很快，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女人发现弟妹手腕上带了两个手镯，耳钉亮闪闪的。并且身上还飘着香水的味道，还配了手机。
　　女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弟妹有点不务正业，一个大字不识的女人，怎么能够一下子这样穿着时尚起来呢？她来钱也够快的。在女人再三逼问下，弟妹终于说出了实情。原来她是在一个发廊做钟点工，没事的时候就在家里候着。发廊里来了客人，老板就会给她打电话，是一个轻松挣钱的路子，不到一个小时就可以挣到几十块钱。说着，她还劝说女人也去试试看。女人听到这些当时就把弟妹狠狠说了一顿，万一染上了病一辈子就完了。弟妹最终还是认了错。谁知道还没过一个礼拜，前天女人给弟妹送狗肉吃，却见到弟妹和一个男人暴露着身子躺在床上。女人放下狗肉，说，你赶紧买火车票回甘肃老家吧！然后就愤愤地冲出屋子。

　　这几天女人一想起早逝的弟弟，心理就是一阵酸痛。现在弟妹大概是没钱花了，又来混饭吃，不接待也说不过去，毕竟还有自己的亲侄子在。女人勉强地答应了一声，弯下腰继续修理炉灶。
　　不久，院子门口传来了狗的叫声，这是狗狗小黄在叫，小黄对陌生人擅自闯入一贯很气愤，尤其是那些衣衫不整的人。女人直起身来向门口望去，见到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子，只见男子拎着一兜东西走过来。女人认得，来人之前还送过一小袋生了虫的面粉，这会儿不知又送些什么？

　　女人把手在桶里涮了涮，又在衣裤上擦干净。她这样做是必须的，在她心中这样的施舍是神圣的，不允许受到一点点污染。来人说，这是一小袋生了虫的大米，扔了怪可惜的，你就喂给小鸡吃吧。女人赶忙上前接过袋子，连忙说谢谢。她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很久都没吃上大米了，这些大米足足够四口人吃上一个礼拜。小鸡们有自己的食物，用不着吃大米的。
　　女人的弟妹蹲在一旁，和侄子一起打量着来人，他们谁也没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就像在看一场喜剧中的主角一样，有一种无比敬仰的意味。女人弟妹的眼神中透露出某种渴望，也许在她心中也渴望着这样的好事也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来人没再说什么就一转身走了，女人把袋子解开来，放在太阳地里晾晒。早早晾晒就可以把虫子赶跑，免得它们糟蹋更多的米粒。可是那些看不见没力气爬出来的虫卵，始终会留在米粒中。反正眼不见心不烦，上次那人送的生了虫的面粉，还不是都打汤和做馍馍吃了嘛！
　　女人望着大米嘿嘿地笑了几声，她好些天多没有这样笑过了，今天当着弟妹和侄子很爽地笑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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