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光里苍老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29 编辑 <br /><br /> 在春光里苍老
　　听说家乡的桃花、梨花、樱桃花都盛开了，我能想象到那些花开烂漫的情景，我似乎也一下子就嗅到了浓郁的春天气息。那些嫩绿的芦苇丛、成群的小蝌蚪、金黄色的油菜花，那些爬满新叶的香椿树、荠菜馅的饺子，那些和家乡春天有关的片段，那些儿时嬉闹的情节，曾经的点点滴滴，都如潮水般涌入到我的脑海。
　　和老父亲通电话时，我说起了自己少年淘气的许多往事，明显能听到电话那头老爸久违的笑声，于是，老爸笑，我也在笑。
　　春节前的腊月二十三日。当天深夜，老父亲头疼欲裂，好不容易坚持到天亮，母亲细细观察才发现，老爸的头部、颈部、下巴处，密密麻麻地长满了肿胀的小疮，那些小疮明亮得像鱼的眼睛。
　　去附近的乡村诊所，医生说是蛇胆疮，是一种病毒引起的。按照医生吩咐，用药膏涂抹在老爸的头上、脖子上，又挂了几日的吊瓶，那些鱼眼睛一样的小疮终于结疤褪去。
　　我的老父亲，属龙，1940年出生。年轻时，老爸身材魁梧而挺拔，后来因长期开山炸石、用平板车运输石块填海，天长日久，他的腰竟再也不能直立了。老年的他，长期受高血压、前列腺困扰，体质并不好，腰弯得也便更加厉害。
　　春节后，老父亲时常头疼，那些表面愈合的小疮，里面却隐隐作痛。我们兄弟几个都不住在老家，于是决定去城里医院看医生，但父亲心疼花钱，硬是不去。过了农历初五，老父亲头部疼痛没见好转，终于同意我们去城里医院。
　　在老爸住院的这段时间，我们终于有机会尽了一点孝心。老爸躺在病床上，讲起他年轻时的往事，他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自己的青年时代。深夜里，睡梦中，我依稀看到老爸的脸上带着婴儿般甜甜的笑容。
　　老母亲一个人在老家干着急，于是我们把母亲也接到医院，给她老人家做了全身的检查。好在她只是血压高了一些，别的都无大碍。
　　我的老母亲，属牛，1937年出生。就在那一年，日本鬼子发动了“卢沟桥事变”，并从此开始全面的侵华战争。我们小时候，时常听母亲说起她那些提心吊胆的儿时经历。今天的老母亲，老眼昏花，头发斑白，牙齿脱落了大半。因为膝盖关节炎的缘故，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很让人心疼。
　　老爸和老妈，两位老人一生磕磕绊绊，性格也大相径庭，时常话不投机。看似双方相互厌烦，在父亲生病住院期间，却又彼此牵挂和惦念。
　　突然想：有的感情，看上去水火不容，却终究能够相濡以沫、陪伴终生。而有的感情，平时恩爱有加，看似如胶似漆，结果却出人意料地分手在中途。
　　曾经听母亲说，五十多年前的一个春天，家里来了亲戚，那时家境很不好，父亲当时正在外地赚钱养家。母亲只好出去找邻居借钱，在那个年代，每个家庭的日子都很不好过，最后母亲空手返回。她最终悄悄用剪刀剪去了自己的长发，用头发换来了鸡蛋、豆腐和酒，总算对付了一桌丰盛的午餐。
　　父亲说过，他年轻时，早上天不亮就出去干活，晚上太阳落山才回宿舍。在连云港的海边，他们开山炸石，用人工，用平板车运石块填海。像“精卫填海”神话故事一样，他们最终在连云港东西连岛之间填出了一条长长的海堤。
　　岁月一点点老去，人的生命其实就像天上那一点点的星光。逐渐老去的父母亲，当几十年或者一百年之后，当他们的子女也早已经不在人世，那么谁还会记得起他们，还有他们那些年轻时候的往事。
　　听说家乡正是阳春，我突然想到：去年离去的燕子，今年又回来了吗？不知道它们是否还记得我的容貌？它们在柳条间低飞的时候，是否也会偶尔打听关于我的讯息？它们是否还会依稀记得我少年时代的顽皮？
　　人如果不贪婪，虽然也许并不富贵，粗衣素食，但只要健康和自由，身旁有亲人相伴，也就该算是美满幸福的人生了。
　　一些年少无知的孩子，时常会抱怨无所事事。在这阳光明媚的春天，芳草萋萋、蜂蝶纷飞，你如果不读书、不努力，那么你要青春干什么？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人们在春光里，一点点苍老。
　 　2016——0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