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来和去及其他（七）：纳木错，我终于遇见你了

　纳木错，我终于遇见你了 　　
　　若干年前，在诗歌那心醉神迷的世界，我遇见过，造访过她。她清澈明丽，我神采飞扬。那时候，我和她的相遇只在诗歌。在红颜诗国，我用漫妙的文字把她歌唱。那时候，她是神话里的仙子，是月亮女神！现在，纳木错，在神的指引下，我终于抵达，遇见她了。
　　遇见你，抵达你，我却没法把你描述。太多的话涌到面前，忽然无语。就像前一天，我与日喀则的相遇。日喀则，我心中的太阳城，7月22那日，我们从珠锋下来，是直奔他而去的。迎面许多装整齐的大卡车和大客车，还有装备精良的军车，想必昨日的宗教活动是盛大而严肃的。晚上我们到达的时候，还能看到许多盛装的藏人像是异地而来，在深深的暮色里行色匆匆。我们也是异地而来，好像做梦一般，怎么到来，以及夜间的一切，几乎全无印象。第二日从那里出来，看到路上一横幅“日喀则欢迎您再来”，顿生离别之意。
　　在见到我心中的女神纳木错之前，一路风景如画，或可追叙。
　　第一处是“雅鲁藏布江观景台”。不知过转过多少弯，爬过多少岭，再一次遇见雅鲁藏布江，再一次见到这浩浩江水，自有故地重游之感。这时候倚着花岗溶岩，望向水的那一方，感觉一切都不遥远。雪山在云层中隐现，仿佛离我们又近了一步。太阳透过云雾照在水面，蔚为壮观。其二是地热资源丰富的羊八井，只是路过，并没有停步，但那纵横的管道让我们感受来自地下的无穷热量。
　　念青唐古拉山像一排高大的骑士，护着草原、牛羊、蓝天、白云向高远处奔驰，前景广阔。雪山越来越近，一次次把天堂拉近眼前。我们是骑士脚下的爬虫，在天宇间驰行，遇到一块石头，上面写着“那根拉，海拔5190M”，还有几行字：“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这些字如一道道天书，撩开天堂的衣襟，让我遇见诗歌王子仓央嘉措了。这是多么令人惊喜啊!
　　遇见这词真好！因为它，今天的行程充满惊喜，我整个的西藏之行充满惊喜。停下来，把那几行字反复吟诵，不禁对那诗与佛与情的世界心驰神往。仓央的诗中有那么一句：“纳木错等我多少年，我便等了你多少年。”他这样虔诚，对纳木错女神一往情深。现在我想说，我迷恋上诗歌多少年，就迷恋你多少年。
　　“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但是我来，或者不来，却是随心。仓央嘉措，一袭朱红的袈裟，在通往天堂的路上走了多少年，不知可遇见心中的女子，心中的佛。但我知道，千千万万的女子是奔你而来的。就像我的今天，如你当年一样，是奔纳木错而来的。
　　佛啊，请允许我一时的走神，请允许我神游之后回归正途。在诗歌王子的诗里读到纳木措，也是一种幸福的遇见。请允许我在心里大声地诵读几遍，然后继续赶路。
　　在海拔都是4000米以上的崇山峻岭间，更在广阔无边的平坦的草原上行走了一整天，遇见彩虹，也遇见风雨；遇见石头，也遇见诗歌；遇见佛，也遇见王子；遇见河流，也遇见高山；遇见格桑花……在许许多多的遇见之后，在风雨之后依然低垂的天空下，在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中，我终于遇见了你，纳木错。
　　暮色将临时遇见，我还是不肯直接将你描述，正如你不肯直接敞开胸怀来拥抱我，我不能直接投入你的怀抱。坐在车上，我看见远远的一座龟背山（严格地说不是山，只是一堆土，或者石头。）在一望无际，平坦的水草之上趴着，像极了一只巨龟停在浩渺的水滨。这是迎候游客并驮往湖心的使者吧。随着这神龟的指向，我们向纵深处进发，在湖中的一座岛上歇脚并住宿。
　　纳木错，我不知她到底有多大，究竟有多深。即便身在湖中，依然感觉是在湖畔，依然无法触摸，云雾里的一湖明镜。但我终于面对她了。那广阔的水域向无限的远方拓展，其间有山，有草地，有低矮的云遮挡。高人就是这样，显山露水，难见真容。
　　在路上时，我们一行人还幻想着到达此地应是天高云淡一望碧蓝的湖水，现在到得面前，情况却不尽然。首先迎接我们的是扑面而来的寒风，像珠峰的风一样冷峻，它不停地往一个方向刮，一刻不停，吹起经幡，吹起彩旗，吹起我们的围巾，吹在我们的脸上、身上，四面八方都是同样的凛冽的风，大有“西风紧，吹断相思梦”的烦恼。
　　纳木错在我们面前虽则不是那么高高在上，却总是难以亲近。就好像欲进苗寨而必先对歌一样，湖畔有许多当地的居民，即藏民，在围了好长彩带的绿色禁地旁边，准备了披挂漂亮的马，供游人骑赏。不肯掏腰包的人们，自然和马走着同一条沙路。
　　写到这里，我有些烦躁，相信偶尔进来的读者也是，有些不耐烦了吧？但任务还没有完成，同志我还得努力，哪怕这是一条懒婆娘的裹脚布，也得接着织。所谓有始有终，这就是吧。
　　其实那时，我们的兴致还是很足的，心情亦自欣悦。无论如何，这是我们梦寐所求。迎着猎猎的寒风，不止是那五彩的经幡，不止是挂在围栏长线上五彩的旗，不止是我们的围巾，我们的衣帽，我们无法遮挡的脸，还有我们猎奇的心，我们的征服自然的欲望。我们在夕阳躲进云层的时候，沿着一望无际的草滩向水滨走去，去触摸纳木错女神飘动的裙角。
　　到了，终于到了，我们到了纳木错女神面前，我触摸到她冰凉的裙角了。我把沾了水的手指放进嘴里品尝，并不像传说中的咸涩。那清澈的水，那无休止地拍打岸边的水，啊，我听到女神深深的呼吸了！这天堂之上的女神，呼吸起来是那样强劲有力！随着呼呼的风起起伏伏，她是快乐呢？还是在叹息？永居于世界之巅，守着月明，守着太阳，守着一个永不破灭的神话，她孤独么？她寂寞么？
　　纳木错，我终于遇见你了，并不是传说中的蓝天白云，湛蓝的湖水倒是真的，高原女神冰清玉洁的怀抱虽则不是那么温婉，但浩瀚无边，让人心潮起伏。
　　住在岛上的那一夜，我还遇见了热情似火的重庆女老板，领受围着火炉取暖喝茶的温暖。入梦那一瞬，我的小小心脏的脆弱的门被轻轻地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