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云

　　九月的云 　　是从处暑过后吧，天空开始变得高远，天上的云也开始变幻多姿了。俗语说的“七月八月看巧云”就是这个季节吧。 　　或许是心情使然，我发现今年的天空格外开阔、明朗，天上的云也比以前丰富多彩了许多。每每驻足仰天，都会被天上的云迷住视线。书店里闲逛，看到有本书的题目是《愿有时光收藏爱》，我依在窗边，看着天上的云，忍不住想起在过去多年的时光里，我曾经收藏过的云。
　　最早对云的衷情，是年少的时候读琼瑶的小说《我是一片云》，小说的内容早就忘了，可是这个书名却深深地留在了我的心里。记得无聊时总在作业本上乱写的，就是这几个字：我是一片云，天空是我家……是啊，云的自由自在，云的飘逸脱俗，云所在的辽阔空间，对于一个十几岁终日坐在教室里面对黑板的少年来说，是一种多么值得追随的向往啊。年少的人，谁不想做一片在空中自由飘泊的云呢？曾经，想如云一样，随风飘摇，来去自由，甚至想如云一样，有时在风起之后会消逝得无影无踪。我是一片云，天空是我家……年少的梦，向往的是无拘的漂泊，追逐的，是不羁的洒脱。 　　想做一片云的梦想随着年龄增长慢慢地模糊不清了，有一天读到古人那副著名的对联：“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才知道，那么轻飘的云，原来还可以有这么深的寓意。名利场上的宠辱去留，我没有亲身经历，感情上的去留取舍却让我对天上的云有了些许的喜欢。那段时间我时常在天高云淡的时候，躺在蓝天下看天上的云游来游去地变幻无穷。某一天因云感悟：这么美的云都可以在瞬间消失，何况是不了解的人呢？所以天上变幻的云，带着我的思绪在云间游荡飘移的同时，也让我自以为看清了变幻无常的人心和世事。 　　其实哪里就能看清了呢？连自己对人性的感受和判别力我一度都有了深深的怀疑。倾己所有交付的感情付之东流，倾心相交、鼎力相助的朋友也给了自己最致命的一种伤害，我完全迷失在乌云密布的天空里，分不清自己所看到的是天上还是人间了。这还是那些我喜欢的、飘逸的云啊，在瞬间却变成了可怖的黑云压在我的心头，让我在惊慌失措中的内心世界成为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幸而这些乌云没有在我的眼前停留得太久，一场激烈的暴风雨过后，我看到了眼前的天空里惊现的七彩虹，原来经过雨水洗礼的天空可以更美！ 　　那些看云的日子，是自以为是的风云变幻的岁月，我自以为看的云够多，明白的事理也够多了。可是到后来，我越明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的真意之后，却越不能做到去留无意地看云了！ 　　零八年的九月，一个多云的日子，母亲因病离我们而去。厚积的云重重地堆压在我的心头，我几乎看不到还有天空的存在，更不用说天上的云了。我迷陷在失去母亲的悲痛里，完全忘了自己该怎么去做。我纵容自己在悲痛里越走越远，几乎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位母亲。我把自己的悲痛不间断地写在博客里，借助文字延伸着自己的悲痛。一位故友无意看到我的博客，迎头便给我一棒喝：悲气太重了，不要再写这种哀伤的文字，你不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祥林嫂了吗？天地无常，人心有常。生活不还得继续吗？这是智者的告诫，当时的我虽不能完全认同，却还是慢慢听到了心里。我试着改变自己，不再沉溺于自己的悲痛，不再写悲气弥漫的文字，用读书和行走填充着自己的空闲时间。一段时间之后，我终于删除了那些充满悲气的文字，开始用另一种方式纪念自己的母亲——那就是生活得开心、快乐。这肯定也是在天堂的母亲愿意看到的。 　　从那时起，巧云变幻的季节，我又开始喜欢看天上的云。那些形态万千的云，那些捉摸不定的云，我总也无法用最形象的语言来形容它们的美妙，也总猜不出下一刻它们会变幻出多少让我惊奇的样子。让自己大开眼界的一次看云，是和孩子在一起。那一年九月的一个傍晚，和孩子去湖边散步，天上的晚霞正当时，天空中的云被西下的夕阳映得五彩斑斓。我们的头顶上就有一大片美丽的晚霞，我和孩子坐下来，仰头观赏。十岁的孩子看着天上的云，开始了他自言自语的描绘：“妈妈快看，这会儿是鳄鱼的嘴巴伸过来了，它想吃谁呢？肯定不会是你，咦，原来前面有条特大的鱼在等着它呢！噢，鳄鱼去追赶大鱼了！唉！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呢？肯定是到海那边去了。看啊妈妈，一只大鸟又飞过来了，它也张开了大嘴，有点像《狐狸和乌鸦》故事里那只乌鸦呢，我看见它的前面好像是一块它想吃的肉呢！你看这只乌鸦的翅膀有多大啊，后面的天空就是它伸开的翅膀……”。听着孩子梦呓般的话语，他丰富的想象力和精彩的讲述让我对天上的云迷恋忘返了。看了这么多年的云，我这才知道原来天上的云里还有这么多有趣的故事呢。 　　好像从那之后，每年的九月里，我走在路上时时都会遇到有趣的云。我欣赏朋友们拍摄的云片，偶尔也会举起手中的相机或手机，把多彩多姿的云留下来。寻常的日子里多了一片云，就如多了一道彩色的亮光，它虽不能改变什么，却让自己感觉日子不再那么粗俗难耐了，一些小小的烦恼和不如意也会被云遮盖，如同不曾发生和存在。 　　经历了一些世事和变故，这时候看云，云已不再如年少时感觉那般超脱自在了，也没有了青春期的变幻无常。云就是云，它所属的天空无论是明丽还是阴暗，它最终的归处还是取决于它的状态。 　　我去留无意地看云，云是不是也愿意去留无意呢？突然想起喜欢的一句古诗：“云心自向山山去”，正是因为有了“云心”，云才会“自向”山山去啊。这“云心”是时光留下来的沉淀，是了然世事人心的通透，也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豁达与平淡。如果“云心”选择“自向”，还谈何去留和有意无意呢？那是云命运的必然轨迹，是风也无法干涉和更改的生命路程啊。 　　一路看云，我不再在意云的离散或聚集，也不会以己之心去猜测云的变幻，且待“云心自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