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同题写作】秋雨淅沥沥……
2021-12-23抒情散文刘彦林
幼时，和秋雨纠缠在一起的往事，也像秋雨一样繁多而密集，童稚的记忆也深铭于心之憩园，尤其是秋收临近尾声的时段，时不时被绵绵秋雨围困在家里，大人们趁空歇息驱走劳作的疲惫，这又怎么能阻止顽童那颗玩闹的心呢？抬着小板凳坐在屋檐下，望着绵密的秋雨从瓦……
幼时，和秋雨纠缠在一起的往事，也像秋雨一样繁多而密集，童稚的记忆也深铭于心之憩园，尤其是秋收临近尾声的时段，时不时被绵绵秋雨围困在家里，大人们趁空歇息驱走劳作的疲惫，这又怎么能阻止顽童那颗玩闹的心呢？抬着小板凳坐在屋檐下，望着绵密的秋雨从瓦沟里落下时水滴串成的珠帘，突然发觉雨也是一位打击乐高手——不仅敲打在水窝里飞溅起了水波和一圈圈的圆晕，也撞击得心思跑进了雨幕，还有吧嗒吧嗒的水声，像极了敲打在陶罐上，或者古人击缶时缔造的音乐。虽然大人告诫过，响雷时不能用手去接雨滴，也不能去指雨后横跨天空的彩虹，可是总也抑制不住好奇的天性，反而领受了秋雨秋景的诱惑力。秋雨并不全是柔情蜜意，有时霎时雨点密集，气势滂沱，瓢泼似的迫降而来，敲打出节奏明快、铿锵有力的协奏曲。遇到那种阵势是无法出门的，便找来脸盆、缸子、瓷碗或是茶杯，让房檐水演奏锅碗瓢盆的合唱。童年的听雨，凭借一颗纯洁、童真和无邪的心灵，那绵绵秋雨里只有无忧无虑的美好，也潜藏了无穷无尽的乐趣。
年岁渐长，相距出生地也越来越远，再去秋雨中聆听，那雨滴的节律和拍打记忆的声音，表面上没有多么大的差异，然而听到的却是附着了个人情感因素和心理体悟的声音，真有滴滴秋雨皆诉心声的感触。读初中时，我是每周才能回一次家的住校生，当秋雨连绵、夜深人静时，趁着别人沉浸在梦的香甜之中，静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便有了想家的心绪萦绕心头，而母亲好像能感受到我的心灵电波，总会穿越重重雨幕给我送来馒头、咸菜，给我的学校生涯增添菜肴的美味，也给我的学习加注新的动力。后来，在数百里之外的地方读书，每隔一个学期才能回返家乡，那几年的秋雨牵引出了更浓郁的乡愁，更多的离愁别绪、思亲念家和忆旧之思浮现脑海，也被我杂糅和渗透进了最初的那些诗行。
那年，也许是到了在心里埋藏秘密的年龄。在秋雨连绵不绝的日子里，也会披着一件蓑衣或者撑着一把雨伞，走进飞落的秋雨织成的网中，宛如走进了秋雨筹备已久的演奏会——雨滴打在草帽上，摔碎在蓑衣上，弹跳在雨伞上，跌宕起伏的声音里全是音符的跃动。如果穿越村庄的巷道，在山路或是田地边沿行走，便是步入了雨滴缔造的美妙和弦——雨滴敲打在石板路上的叭叭声，摔打在小河里的嘀嘀声，甚至滚落在茂密的树叶上的噗噗声，算是低声部的低沉而有混响的伴奏；雨滴泼洒在青草与野花上的沙沙声，挥洒进麦田里的簌簌声，撞进山林的怀抱里的唰唰声，都是轻柔而妙曼的轻音乐，随意、舒缓、雅致，又意味盎然。再伴随着鸟雀的唧唧声，秋蝉悠长的嘶嘶声，蟋蟀弹奏的啧啧声，和秋雨巧妙融合，便成了另一种格调的交响曲，让空旷的山乡僻野陶醉在雨声的催眠曲里，迎来一家人和谐相处的欢声笑语。也会在秋雨不绝的天气里，蜷缩在老家的土炕上写心事满满的诗歌，不知来由的思念葱茏而繁盛，源自秋雨的浓稠情愫，在那个青春年少的时代，就这样不可化解和稀释。
后来，体悟到了戴望舒《雨巷》里弥散的“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声的“愁怨”，也有过霏霏秋雨中的强烈期盼和翘首等待，最终还是没有如愿以偿的结局，那时的秋雨里便充斥着“心碎”的脆响和破裂之声。后来的后来，读余光中的散文《听听那冷雨》，以及他的诗歌《乡愁》等诗歌，被折射出来的念亲思国的情怀深深撼动，离家在外的游子啊，这秋雨声里是满腔真挚的情义，却是多年来也难以心想事成的一道“沟渠”。至此，不由回想起古人诗词里那冗长而让人情感跌宕起伏的“秋雨”。白居易的“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流露的是秋雨绵绵，梧桐叶落，斯人已逝，伤感无限的意蕴。冯延巳的“挑银灯，扃珠户，绣被微寒值秋雨”表达的是逢着淅沥秋雨，心绪难平，秋愁如许的心情。王昌龄的“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在淅淅沥沥的秋雨中送别，就难以摆脱凄凉情绪和落寞心情的困扰。李商隐的“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还有他的“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全都于委婉中寄寓秋雨牵引出的情思；李清照的“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引发的却是淡淡的愁思、苦怨、伤痛，虽然充满生活的况味和苦楚，但是和余光中的听雨的情怀，还是有着“家”与“国”的悬殊。如此来看，听雨既是一种情结，也是一种心性的外显。这不，雨声中又想起了郑板桥的“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从雨滴敲打竹叶的声响里捕捉到“百姓啼饥号寒”，彰显的是这位“爱民如子”的“小小的州县官”的良知。陶渊明“重云蔽白日，闲雨纷微微”，和郑燮的胸怀和心性两相比较，也是截然不同的。摒弃诗歌的高下不论，单说两人听雨听出的人格和心境，窃以为陶潜是败在了“逃避”的人生观上。
事实上，他们只是在所处的时代的人生境遇里，从秋雨声中汲取到了各自的心绪和思虑，生活使然，心境使然，于是流落于纸端的“雨声”蕴藏了私人化的情感色彩。与他们想比，更该惭愧的是我，以及许多无法抵达心灵圣境的人。可是，一个人不去听雨，又会怎么摆脱世俗强加的骚扰，还有许多时候不可逃避的无奈呢？于是，在人潮涌动和喧嚣噪杂的都市里，我常常在秋雨飘零的夜晚，让一杯温热的清茶相陪着，任凭雨滴声在心灵的区间徜徉，洗濯并冲刷掉沉积许久的私心杂念。有时也回到父母至今坚守不离的老屋，在雨滴滴落的轻响里重温秋色显露的草木之色，咀嚼被风传送而来的泥土的味道，回味从脑海里难以剔除的童年往事，那一幕幕与秋雨有关的情节就播放成了从不断绝的短剧，心的田园上便又增添了宁静、淡泊、安适和飘逸的成分，什么官场失意，什么人生沉浮，什么富有清贫，统统被这雨声携裹进遗忘的河道，终也消失得没了踪迹和印痕。
一场秋雨过后，又一轮晨阳跃上天幕，原来——只需一场秋雨，就让我和先前的自己划清了界限，内心趋于平和，心性温婉，面目清爽，哪怕再平淡的生活也会流淌着美好的溪流。为此，真该感激那适时而至的秋雨，是它让我懂得和明白了更多的东西。在生活的境遇里，有时不妨学会聆听秋雨，学会一种为人处世的方式，领悟和内化人生的哲理，就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禅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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