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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声声切

2021-12-23叙事散文二哥哥
声声切从花园小区的北门进去,明亮的路灯就隐没了。再走几步,那个倚在门口丢盹的年老的保安以及他手里懒洋洋的扇子也一起睡在身后的夜幕了。迎面来的是黑乎乎的的楼房和蜿蜒的路径。月亮看不见,星星点点的灯火从半空的窗户里弥散着温暖的光芒。漂亮的路灯们……

声声切 从花园小区的北门进去,明亮的路灯就隐没了。再走几步,那个倚在门口丢盹的年老的保安以及他手里懒洋洋的扇子也一起睡在身后的夜幕了。迎面来的是黑乎乎的的楼房和蜿蜒的路径。月亮看不见,星星点点的灯火从半空的窗户里弥散着温暖的光芒。漂亮的路灯们被长高的树掩蔽在摇曳的枝桠间,静默着把斑驳的影子投映在路径上。路径上密布着树影,那些树影仿佛长在地上,又似乎飘在风中。我走在路径上,树影在我的身体上走过,接着与我的影子重合,再分离。
那只狗站在路边的草地上,一动不动。我看看它,默默地走过。走过了,又回头再去看看它,我试探地叫:灰灰。它慢慢地走过来了。夜幕里。我看不清它的样子,看不出它长着什么颜色的毛。于是,我继续走,它垂着头,悄无声息地随在我的脚边走。这个样子,就像我是它的主人。这个样子,就像它一直在等我。它是灰灰吗?我不知道。我只是猜它是那只叫灰灰的狗。 香香?有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叫我吗?谁在叫我的乳名?我寻声回头,一个穿着裙子的女子站在树影里。她是刚刚与我插肩而过的人吗?是香香吧?女子接着问。

哦,是。我回答道。

女子快步走过来,微笑着说:真的是香香啊,很多年不见了,还能遇见,真好!我也笑着,跟着回答:是啊,很多年不见了。可是,她是谁呢?这张洋溢着笑颜的中年的脸,为什么那么陌生呢?

我们站在树影里说话,一开口就说到了那座城。是啊,说什么比说那座城更合适呢?她认得我,叫出香香这个名字,就只能是那座城里的人,至少是多年前熟知我的人吧。于是,我们感慨了那座城的凋零和衰亡,说了离散,说了艰涩,说了命运。她说她住在这个小区里,希望我可以去找她,她说我们可以好好地说说话,说说一些人和事。然后,她认真地告诉我一个楼号,某个单元还有楼层。

黑暗里,我们终于说了再见。可是,她是谁呢?我们应该是认识的。只是,什么时候失散了?我想起前几天,我的一个老同学说她和孩子在异乡的街上走,母子俩说着一件有趣的事。忽然有人追过来,拍了她的肩头,急切地问:你们是玉门人吧?她很诧异地回答:是。对方兴奋地握住她的手,说:我也是玉门人,听见你们的声音,真高兴。接下来,她们在异乡的街上轻轻地拥抱了一下,简单地说:再见。我的老同学说:那一刻,我们居然都流泪了。

那么,她们因为声音的遇见也像我和她在这个夜里的遇见是一样的吧。她是谁?或者我是谁?其实,一点也不重要。就像我知道,我和她还会在这个美丽的小区里遇见。就像我知道,我们曾在那座城里一起生活过,一定有着共同的记忆,走过一样的路。 就像现在,我走在她刚刚走过的路上。那只我唤作灰灰的狗也继续随着我,垂着头,默默地走。

灰灰是不是这条狗?我不知道,就让它是灰灰吧。这样想的时候,我已经走到了花园小区的东门。走出东门,再左拐,我的家就在那里了。东门边上有家大超市,我想着应该给灰灰买根火腿肠。于是,我低头去看脚边,灰灰却不见了。我站住,转身望过去,刚才走过的路径上,灰灰低垂着脑袋,小小的身影正向着小区里走去。灰灰,这只狗,它只肯陪我到东门。据说整个小区的人都认识灰灰。灰灰不咬人,灰灰不乱叫,灰灰不进人的家门,灰灰在园子里游荡,灰灰只在花园小区的园子里游荡。灰灰属于花园小区。

那么布丁呢?布丁也是一只狗,一只刚刚满月的比熊犬。现在,我打开房门,按下门廊处的灯,就看见它小小的脑袋怯怯地从客厅沙发的背后探出来,我大声地叫:布丁!布丁就剑一般地跑来了。布丁扑过来,滑倒在光洁的地板上。布丁绕着我的腿,追着自己的尾巴跑。布丁的爪子抓我的裙摆,布丁的舌头舔我的脚踝。我只好把布丁踢远了。

再一夜,还是从花园小区的北门进去,明亮的路灯隐没了。再走几步,身影融合在夜幕里。树影印在身上,又倒过去捕捉影子了,可是它还是被丟在后面了。灰灰不在树影下,我想起有个女孩说,其实灰灰是有家的。它的主人就在这个花园小区里。主人家在一楼,有个小花园,灰灰从小就喜欢钻出栅栏跑到外面去。再后来,灰灰就把整个花园小区当作家了。只是偶尔,灰灰还是会卧在主人家的栅栏外,等待主人来开门。主人依然留着灰灰的笼子,灰灰的饭盆,灰灰的狗链子。主人也习惯了灰灰的流浪。

今晚,灰灰游荡在哪里呢?望着远处,更多的事物隐在黑暗中。我想起叫我香香的女子,却想不起她的容颜了,可她的声音分明就在耳边,在这树影里。我想起被自己遗忘的很多事,想起自己又一次忘记了银行卡的密码,想起身边的人摇着头,担忧又责备的目光。我想我是需要吃些核桃的,也许健脑的核桃会帮助我增强记忆力,帮我留住一些人和事。

核桃放在厨房被隔开的窗户夹层里,曾经满满的一袋子,现在所剩无几了。核桃最初长在树上,裹着青涩的皮。风慢慢地吹,核桃渐渐熟了,有了硬硬的壳。我用刀背轻轻地敲下去,壳裂开,碎了。

布丁歪着小小的脑袋,亮亮的黑眼晴专注地看着我。我把一块核桃放进嘴里,咬下去。布丁立刻站起来,踮起脚,急切切望着我蠕动的嘴。布丁满月了,一直吃狗粮。二十四岁的孩子们说为了健康和成为一只漂亮有型的狗,布丁一辈子只能吃狗粮。

可是生为狗,布丁为什么不能吃肉啃骨头?我才不会搭理他们的谬论。所以,孩子们不知道布丁昨天吃了面包和蛋。今天吃了饺子啃了西瓜皮。

我坐在沙发上,接着吃核桃。布丁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在茶几前绕来绕去。我把空了的核桃皮放在几面上,布丁扑过来了,窜到了茶几下,张着嘴去抢核桃皮。布丁的头撞到了透明的玻璃几面上。布丁吓坏了,核桃皮纹丝未动。 我的牙齿还在咀嚼着,布丁急切盯着我的嘴,忽然就叫了:汪汪!汪汪汪! 满月后的布丁,第一次发出了声音。它也要吃核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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