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帮卖火把节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7:47 编辑 <br /><br />　　迟到的帮卖火把节
　　李有旺/文
　　古历六月二十五日，对于大多数俐侎人来说，其记忆深刻，意义非凡。因为这一天，是绝大部分俐侎人传统而盛大的火把节。永德县乌木龙乡帮卖村俐侎人却显得有些标新立异，敢冒俐侎部落之大不韪，竟与广大俐侎群众背道而驰，把火把节时间定为古历六月二十五日之后的第五天。帮卖村俐侎人火把节时间，一般是在古历六月三十这一天。遇到六月为小月而没有三十的年份，帮卖村俐侎人火把节时间就变成古历七月一日了。帮卖村俐侎人火把节为何姗姗来迟？迟到的帮卖火把节还沿袭着哪些风俗习惯？带着这些疑问，我们在火把节当天走进帮卖村以探究竟。
　　一、帮卖火把节迟到的相关传说
　　在浓浓的节日气氛包裹的帮卖村上坟坝组李光文家里，李光文像所有热情好客的俐侎人一样，把远道而来的采访者当座上宾，并倾其所有地向来访者耐心地讲述。李光文的父亲是帮卖村一带有名的朵觋，通晓俐侎人的风情民俗，更是帮卖俐侎人丧葬和重大祭祀场合的灵魂人物。李光文虽然没有子承父业，但耳濡目染的原因，对俐侎人的人文历史非常熟悉，更是帮卖一带掌管红白事的“掌棚人”之首。在李光文娓娓的讲述中，我们共同走进了帮卖火把节迟到的相关传说故事……
　　故事之一：很久很久以前，帮卖火把节和所有俐侎人一样，时间都在古历六月二十五日。改变帮卖火把节时间的人，是帮卖俐侎头人阿固鲁门杂。阿固鲁门杂是帮卖俐侎人中的传奇人物，这不仅因为他是一呼百应的头人，还因为他声望高、人缘广、能力强。阿固鲁门杂和顺宁知府是至交，顺宁知府知其能，常委以重任。有一年古历六月下旬，阿固鲁门杂被顺宁知府请去处理一桩棘手事务。眼看火把节快到了，阿固鲁门杂由于事务缠身，迟迟不能回到帮卖来，就给帮卖俐侎人带回口信，说无法和村民一起过火把节了，交由各寨头组织过好各寨的火把节。各寨头接到阿固鲁门杂带来的口信，聚在一起商议后都觉得头人阿固鲁门杂缺席的火把节，广大村民肯定都不会像往年一样塌实和欢快，就决定将当年的火把节推迟到头人回来的当天过。寨头们以商议结果向村民征求意见，村民都觉得最盛大最欢快的节日不能没有头人的参与。就这样，阿固鲁门杂圆满处理好顺宁知府交办的工作，回到帮卖村已经是往年火把节之后的第五天了。也就在当天，帮卖俐侎人才开始过火把节。当年火把节后，村民们开初有些担心当年推迟过火把节是否会冒犯神灵？想不到当年帮卖村粮食丰收、瓜果丰产、畜禽昌盛、社会稳定。就有村民向寨头提议，不如将帮卖村火把节定在古历六月二十五后五天过。寨头们一合意，觉得村民的提议很有道理，就报告阿固鲁门杂。阿固鲁门杂觉得这一天不仅是自己凯旋归来的纪念日，也是顺乎民意的吉祥日子，就满口答应了。于是，帮卖俐侎人的火把节，就成为俐侎部落中迟到的火把节了。
　　故事之二：曾几何时，帮卖一带的俐侎人害怕六月二十五日火把节的到来。对于他们来说，连续几年来，这个节日是噩梦，给人们带来无尽的悲痛。因为连续几年的火把节前后，都会有俐侎群众集中患疾死亡或无疾而终。虽说死亡是人生的规律，可这规律有些邪门，大都集中在火把节前后，让人感受不到节日的快乐来，甚至于还得在节日里举行丧葬事宜。这样邪乎的事情，如果只发生在某一年还不为怪，问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不免让人纳闷和恐慌。各村寨的寨头们在祭天、祭地、祭龙、祭山、祭祖均无效果之后，就聚集起来商议解决办法，有人就提出来，是不是把下一年的火把节适当推迟一下，说不定会是帮卖火把节集中死人事件的“解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很多人就说，在无可奈何的窘境下，不妨试试。试试就试试，问题是要推迟几天为好？有人就提出来，说赶集是五天一集，左右手各有五个手指，左右脚也各有五个脚指，不如就推迟五天。推迟五天就推迟五天，大家就把来年的火把节定在了六月二十五之后的第五天。说来也奇怪，这样改了之后，俐侎群众集中患疾死亡或无疾而终的荒诞情节不在上演。于是乎，帮卖一带的俐侎人就开始心安理得地在六月二十五之后的第五天过火把节。
　　故事之三：某年，帮卖一带从古历六月二十三日开始发现患了虫灾。不知名的虫子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越聚越多，充斥在帮卖各个角落。虫子像风一样扫在庄稼上，庄稼的叶子被咬得七零八落；虫子像雨一样打在果树上，树叶很快被虫子吞噬殆尽，果实都成了病果掉落地上；虫子像尘一样落在禽畜身上，引得禽畜痛苦地鸣叫奔跑；虫子像网一样兜住人，专找裸露在外的皮肤叮咬，被虫子叮咬之处，立马见红斑出鲜血。帮卖的俐侎头人无意中发现虫子怕火，就号召大家，点燃火把，驱散虫魔。所有俐侎人不分男女老少，不分白天黑夜，开始在房屋前后在田边地角点燃火把，火光所到之处，虫子纷纷坠地而死。为了消除虫害，帮卖一带的俐侎人这一年的六月二十五日已经无法过火把节。直到六月二十五日之后的第五天，虫灾才完全消除。为了庆贺和纪念战胜虫灾日，帮卖一带的俐侎人就在宣布战胜虫灾的当日过火把节。延续至今，未曾改变。
　　传说无从证史。透过传说，迟到的帮卖火把节无形中却平添出几多文化的趣味和厚度来。
　　二、精彩纷呈的帮卖火把节
　　和所有俐侎人一样，火把节被视为帮卖一带俐侎人中一年里最盛大最隆重的节日，其地位和汉族的过年相当。
　　火把节前一天，帮卖俐侎人就会和其他区域的俐侎同胞一样，到本家族里出嫁的女性人家，邀请本家族出嫁的女性及其家人，次日一起回家过火把节。被邀请的出嫁在外的女性，即便其他家庭成员没空一并前往，自己在身体无恙的前提下，总会回到娘家过火把节，因为这被视为娘家人的在意和关心之举；而如果火把节前一天，娘家人没有前来邀请出嫁在外的女性回家过火把节，也会被视为娘家人没有教养不懂规矩的表现。火把节前一天，就会置备足够的火把节当天所需食物，供全家人及亲朋好友在火把节享用。火把节当天的食物很丰盛，除有条件杀猪宰羊外，不仅会杀鸡煮鱼，而且还会做用糯玉米粉和排骨搅拌均匀后在蒸锅上蒸熟而成的名为“粉蒸”的特色菜。在俐侎人看来，最盛大最隆重的节日，莫过于全家人一起吃团圆饭，莫过于全家人一起享受丰盛的美味佳肴。
　　除了家人团圆，除了美味佳肴，和其他俐侎人一样，火把节最不能缺的是“火”。这火，代表的是祈富，是祝福，是欢乐。午饭后，帮卖俐侎人家，就会郑重其事地早早在场院正中立上点燃火把的火把杆。火把杆一般用竹子代替，便于顶部插火把。火把是早就准备好的麦杆和松明，松明放在麦杆正中，点火把的时候，燃烧松明，松明火引燃周边的麦杆，熊熊的火把就燃烧起来了。夜幕降临的时候，主人家带着美好的期冀，点燃场院中的火把，祝愿日后的生活日益红火。而晚饭后，“撒火把”就是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撒火把”要用到腐朽的松根粉，要用到竹篾火把。“撒火把”的时候，用手抓起一把松根粉一边撒向火把，一边用嘴猛吹。火借所吹之风势，引燃松根粉，呈现出绚烂夺目的火光。“撒火把”开启时，男主人要先在堂屋四周开始吹撒，以示洁屋除秽。之后，才开始对着人膝部以下吹撒，对着果木树跟吹撒，对着禽畜圈舍吹撒，以祝福人平安健康、吉祥如意，祝福果木旺盛生长、硕果累累，祝福禽畜兴旺昌盛、多子多孙。而未婚青年男女，就会呼朋引伴，相互邀约到村口路段，相互吹撒火把，借吹撒火把表情达意，祝愿彼此爱情美满幸福。
　　火把节的隆重，还体现在祭祀上。和其他俐侎人一样，帮卖俐侎人的火把节要祭拜家庙和家堂。祭拜家庙的时间，一般在早饭之前。家庙为每个家庭所有，一般设在家屋后两百米远的地方。家庙所处位置要略高于房屋，否则会视为不利。家庙由两块石头组成，一般每个家庭独立门户后，都会到山中人际罕至的地方找到两块石头，以设家庙所用。家庙代表家庭中亡故的先辈，所用的两块石头，左右平置，左代表男性，右代表女性。祭祀家庙有“生祭”和“熟祭”两道程序，一般“生祭”祷告后磕头一次，“熟祭”祷告后磕头两次。“生祭”时，要在两个石块上插三柱点燃的香；要插上除祭拜家堂外，所有祭祀活动都需要的三杈水东瓜树叶；再把托盘摆在家庙前，托盘上放有一碗生米，米上放些许盐巴，放一杯茶、一杯酒，祷告家庙保佑家庭平安、人员健康、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之后，杀鸡磕头敬茶酒，就宣告完成“生祭”礼俗；“熟祭”时，重新在两个石块后插三柱点燃的香，敬献的物品有三碗饭，饭上放有煮熟的鸡头、翘、翅、脚、肚、心、肝等，同样有茶有酒，最后祷告、磕头、敬茶酒后，就完成了“熟祭”。而祭拜家堂的时间，通常在晚饭之前。俐侎人的家堂，设有天、地、祖先的神位。所不同的是，除帮卖俐侎人外，其他俐侎人大多把三个神位摆放在正对房门的墙壁，神位位置略高于门顶，中为天，左为地，右为人。而帮卖俐侎人家堂的三个神位，分开独立设置，天神位放在正东向的墙壁上，地神位放在堂屋的东北向，而祖先神位放在堂屋的正西向。举行祭祀礼俗的时候，同样要在各神位后点燃三柱香，与其余祭祀活动不同的是，祭拜家堂不插水东瓜树杈。同样要举行“生祭”和“熟祭”两道程序进行祭祀，祭祀时按照天、地、人的顺序进行，同样要祈祷磕头和敬献茶酒。
　　相较于其他俐侎人，帮卖俐侎人火把节的隆重之处还在于要举行专门的除秽活动。帮卖俐侎人认为，古历六、七、八三个月土气重、阴气大，得借火把节的当天的火，以火压土，以火除阴。所以，火把节举行专门的除秽活动，是理所当然之事。火把节当天一早，帮卖俐侎人就会到野外找来青蒿和山草，放置在各个门头，以示除秽拉开帷幕。午饭后，每家每户都要在堂屋里摆好桌子，桌子上摆放有煎炸过的苦荞、包谷、稻米花各一碗，摆放上一盆米，米盆里插上三柱香，摆放上几壶酒，几包烟，以等待专事除秽行动的人前来。而除秽行动，一般以村民小组为单位，由村民推举出六人负责完成除秽使命。六人的除秽小组，领头者为芦笙手，其所持芦笙以麻杆制成。据传麻树救过俐侎人性命，是帮卖火把节除秽必用之物；紧随者为背篮人，其背着一只插有青蒿、山草的破竹篮；其次是鸣号手，除秽中要吹牛角号；再次是持刀人，手持长刀随行。牛角和长刀，据说是俐侎人先祖迁徙途中用到，以示对俐侎人先祖的纪念；最后两人分别为撒三花（煎炸过的苦荞、包谷、稻米花）人和拿供品人，撒三花人要待除秽小组绕各家各户摆设的桌子转三圈后，迅速将煎炸过的苦荞、包谷、稻米花放进背篮人篮中，以示污秽扫除出门；而拿供品人，则要将桌上烟酒放入背篮人篮中，以示除秽小组收下主人家的心意。除秽小组进入各家各户后，要绕各家各户摆设的桌子转三圈，持长刀者要在绕桌子转三圈的过程中，分别在堂屋东、南、西、北作挥砍动作，边挥砍边朗声念：灾病出去，健康留下；苦难出去，幸福留下；贫穷出去，富贵留下。完成所有人家的除秽行动后，除秽小组要到寨子边，烧掉竹篮，分享各家各户的烟酒，庆贺扫除污秽和村寨吉祥。
　　不论是六月二十五的火把节，还是帮买迟到的六月二十五日之后第五天的火把节，所有俐侎人都不会忘记，饭前都要先喂狗。因为所有俐侎人都知道俐侎人吃狗奶长大的传说，都记取狗要来粮食种子的传说。心怀感恩的俐侎人，在最盛大最隆重的节日，感恩之心就像火把节的火把一样美丽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