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笺：茉莉三味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0:08 编辑 <br /><br />茉莉三味
在我看来，仲夏时节就是由花香浸染而成的芬芳时光。
明代程羽文在《花月令》中记：六月，桐花馥。菡萏为莲。茉莉来宾。所以这段时间最惬意的事情之一，就是在茉莉、栀子、缅桂、含笑的花香里读书写字，品茗静修。
栀子花难栽，茉莉和它比起来，就显得温和得多，比较容易养活。夏季，每天早上上班之前和晚饭后给它浇水，到了冬季休眠期，就要注意控制水量，以免盆土过湿引起根部腐烂和落叶。这花，还极其喜爱肥料，所以每隔一周左右，都要施肥一次。如此这般，廊前的那盆茉莉，倒也长势喜人，花开繁盛。还未进六月，满枝间一朵一朵洁白的小花带来满院子的馨香。和缅桂，栀子花一起，将整个仲夏时分，氤氲得馥郁香雅。
家中种植茉莉的年代已久，好像这花的身影从未在园子里消失过。即便死去，也马上买来新的栽上。现在的这盆，植株造型优美，叶片碧翠，不开花时，披一件鲜碧的青衣，在青花瓷盆里身姿优雅，赏叶，也是美的。开花时节，一小朵一小朵洁白的花儿，在翠绿的叶片之间竞相开放，香气袭人。
一直觉得，茉莉是花中的知性女子，婷婷袅袅，温婉清雅，含蓄内敛。栀子的花朵与它相比，显得硕大丰盛了一些。而茉莉的花朵小巧玲珑，有种精致之美。香气也是飘飘渺渺的，有恰到好处的分寸感，让人感觉怡然而稳妥。如果说含笑的香浓有种甜糯的柔媚，栀子的香里是笃定的静气，那么这小小的茉莉，就是小家碧玉一般的雅致而从容。 开花的茉莉，一树碧翠叶片之间，星星点点的素白，让初夏的酷热变得清幽起来。一盆茉莉，无论放于廊前，还是厅内，也或者就摆放在书房，都是夏日一味——养眼养心的美。若是采摘下来，串成串戴在手腕，立刻让戴花的女子生动起来，有种古画里的温婉可人。我喜欢将几朵茉莉放在小碟子里，置于电脑旁，或是枕畔，在若有若无的香气里翻几页书，写几行字，在幽淡的花香里入眠，感觉生活满是简单实在的幸福。
家中传统种植的，基本都是花朵洁白的重瓣茉莉，若是养得好，一年可以开花三期，蓬勃繁盛，满室生香。
印象里，茉莉花就是这种素素白白的静美，清清雅雅的幽香，其实不然。除了这品种，还有一种单瓣的双色茉莉，又叫鸳鸯茉莉、五色茉莉，五个花瓣会变颜色。小花初开时是深蓝色，然后变成浅紫色，最后变成白色。因为开花有先有后，所以在同一植株上能同时看到不同颜色的花。前些年有人从外地引进小城，买来，种下，一株没有成活，另外一株倒也长得枝繁叶茂。开花时，浅紫深蓝和白色的小花开放在碧绿的枝叶间，看上去像一匹朴素雅致的老棉布。绿底上，白花和蓝紫色的花朵鲜活灵秀，显得素雅而生动。
这种双色茉莉的花朵不如白色茉莉那样花形繁复稠密，植株的造型长势也不如白色茉莉优雅有型，显得随意了些，不太好打理。香气和白色茉莉相比，更清淡一些。但一点也不影响我对它的喜爱，这种和金银花、绣球花一样有变色本领的花朵，让花树变得生动鲜活，别有风韵。放在家中庭内，也是一味风格独特的小景。和小城扎染有异曲同工之美。一看到庭前的那盆蓝紫白相间点缀于绿叶丛中的茉莉，就想到扎染坊里高大木架子上迎风飘摇的一匹匹素花棉布。
古人造字，或是为植物命名，简洁明白，却意蕴深邃。“茉莉”两字，写出来就美，读起来，想起来，都有素雅的美感。所以很多人家，愿意把女儿的名字改为“茉莉”。或者，就取一个“茉”，或是“莉”，都是好听好看的名。想一想，一个明目秀眼的小姑娘，如茉莉一般秀雅清香，那是多么的可人。
叫茉莉的植物，除了这两种之外，我所知道的，还有一种紫茉莉。紫茉莉，又叫胭脂花、夜饭花、状元花。在我们的小城，这种花被叫做刺眼红花。刺眼红，很直白的名字，红艳得刺眼的花朵，一定明媚炫目，美轮美奂。——的确是这样，这刺眼红花，深玫红色的花朵颜色明艳鲜丽，开花时，几朵结伴簇生于花梗顶端，显得热闹喜气。每一朵花都有长长的花托，花丝细长，伸出花外，显得婷婷袅袅，有种与众不同的风采和气质。
记忆里，这种花总是以野生在墙角路边的样子出现。儿时的我们，最喜欢这种鲜艳的玫红色小花。每到初夏开花时节，采来，用狗尾巴草将它们一朵朵串成串，编成花环戴在头上，脖子上，环在手腕上，感觉自己成了仙女一样的满心欢喜。等到花谢了，黑色的果实像个小小的地雷，所以这花又叫地雷花。摘下，弄开，小地雷里，有白色的细粉。听说这些细粉抹在脸上能让皮肤变白，曾经一度让儿时的我们迷恋。随处可见的刺眼红花，也成了女孩子们最喜欢的花朵。那时的日子，人和自然如此亲近，身边田园乡野里，从来不缺可玩之物，用花朵柳条编成花环，用果实磨成白粉抹在脸上，用指甲花涂染指甲，用锁眼草夹住眼睫毛，如此等等。数不玩的植物，说不尽的玩场，比起现在的孩子，那时的我们，与天，与地，与万物，是如此亲密而谐和。
前几年，发现有的人家种在墙角的刺眼红花有彩色的，一株上开出五彩的颜色，有些是一朵花上有染过一样的五彩效果，像印象派的画作，成片开放，姹紫嫣红甚是好看。我所居住的南熏街，过去每家每户都喜欢在门口砌一个花台，种上各色花草，有些还有菜蔬瓜果，俨然一个烟火气息浓郁的大家庭。记得好几家门口都有刺眼红花，成片盛开在墙角门口。每天上班下班回家走在路上，看到一丛丛一片片明媚灿烂的鲜亮色彩，让人心生欢喜和温暖。后来拓宽道路时拆除了花台，成片的刺眼红花成了不多的零星几簇，在墙角开着。
一个夏日傍晚，带小侄女外出，在城郊一片土坡上看到成片的刺眼红花在夕阳里绚烂如霞。霎时有种久别重逢的欣喜在心间弥漫开来。停车，摘花，找来狗尾巴草串成花环戴在小姑娘头上、颈上和手腕上，花朵衬着笑脸。恍惚之间，竟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儿时的记忆，呼啦啦复活在这一朵一朵的嫣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