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如玉

　　当脑海中出现这四个字的时候，我正在回老家的路上。透过车窗，外面的风景一览无余。 　　模糊记得，在最初记述这件事的时候，开头并非如此，而是用了几个看到，看到了绿色的麦田，绿色的树，等等，或许正是因为这些绿色，这些看到，才让自己想到了如玉这两个字，作为对清明的注解。 　　那篇字写了有些字数了，存在单位的电脑上，因事中断，放下了。今天想续上，结果单位停电了，只得硬着头皮从头写起。其实原本可以等的，等到明天，可是心里却不愿意等，也说不清为什么。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说，也许残篇也是一种注定吧。世间事又有多少能真正说得清呢。 　　比如清明如玉。 　　真的如玉吗，不见得，无非一闪念，见绿起意罢了。 　　对于玉并不陌生，见过实物，也见过图片，影像等等。可是对玉的了解却很浅，粗略知道玉要靠养。那么养的终极是什么呢，通心通灵或是其他，不得而知。 　　知晓玉的温润，洁净，所谓的冰清玉洁，大概就包含了类似的意思罢。 　　读过《红楼梦》，也看过同名电视剧。奇怪的是，由冰清玉洁这个词延伸而出的第一印象不是宝玉黛玉，而是妙玉，觉得论洁净，妙玉才是首选，相貌清净，衣着朴素，言谈举止有清气。且不止，傲气自是有的。 　　在论坛上看到过谈论红楼众女子的文章，也有提及妙玉的，如何评价记不清了，最后差不多是哀叹吧。 　　在我看来，如妙玉一样的女子，有玉的冰清玉洁，令人产生于莲之敬，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如此说来，这里所谓的清明如玉应该不是妙玉之玉，因为对于清明，自己没有如此这般的敬而远之，或许正好相反。比如与清明有关的麦田，绿树，沟渠，或清或浊的流水，这些于自己而言是极其熟悉的，在它们的容颜、形状、色泽、纹理之间我自信能找到自己的影子。 　　这样说可能并不准确，应该是在上述之间能找到记忆的影子吧，因为那些事物像是一个极其宽厚的背景，容纳了自己曾经的生活记忆，看见它们，看见它们的任何一种随意一处，或是它们的综合，于自己而言，便是一种或清晰或模糊的唤醒。 　　在某一瞬间，比如车子于一棵绿树的匆匆掠过，与树有关的相关影像奔涌而来，却又戛然而止，像是并未发生过。可是我知道，一定有事情发生了，一定有什么东西来过，只是它来得太快，快得自己反应不过来，无法抓住。 　　或许，无法抓住也是一种注定吧，就像那个残篇。 　　细想想，又有什么是真正值得真正能够抓住的呢，更不要说，诸法空相。 　　如此说来，对于清明，该作如何注解呢，或是根本没有什么必要注解吧。 　　可是无法回避的是，自己在清明这一天，还是回了老家，最初的起意是，亲自去祭奠一下先人，祈求对儿子的护佑吧。对于这个理由，爱人万分赞同。欣然之余，心有悲哀。 　　悲哀哪个，何事，似乎说不清，却清晰知道，那一刻，悲哀是如此深厚，如此浓重，曾经来过。 　　终于知道，有些事来得是如此迅疾自然，不容质疑。 　　在网上看到弘一法师出家的记述，对此，有好多网友评论说，什么慈悲呀，连自己的妻儿都不顾，狠心如此，责任何在？看了这些评论，真的是悲从心中起，不是一声叹息所能缓解的。 　　也看了弘一法师的遗墨，悲欣交集。看了那四个字，我体会到了字如其人，体会到了人生留白，体会到了字里行间所体现的空。 　　在这四个字面前，所谓的清明如玉便不值一提了，因为有太多匠气。 　　可是自己又分明知道，清明如玉这四个字是如此清晰的在头脑中出现过。然后在某一天，自己将这种出现以文字的方式记述下来。 　　如果说有太多匠气，那么这匠气从何而来呢，从心里还是哪里，自己的心是刻意要记述什么吗，好像也没有。或许有，自己只是没有觉察而已。于自己而言，就像再巧的理发师自己理不了发不是？更不要说，相对于真正的能工巧匠，自己原本愚笨，匠还谈不上，何来匠气呢。 　　比如现在，自己扯东扯西，王顾左右而言他，离最初的清明如玉竟然越来越远了，像断了线的风筝，什么样的匠人能有这等南辕北辙之举。 　　还好，当我想到清明如玉的时候，车子正在路上颠簸，车子有自己的方向，车上的人有自己的目的地，连同窗外的麦田、绿树、沟渠，各有各的来龙去脉，没有谁会知道在某一瞬，一个人的脑海里会涌现出清明如玉这四个字，更不要提匠气与否。 　　车子一路走走停停，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车箱里空荡荡的，空气伴着别的，比如颠簸，或者孤独，将我牢牢包裹。又一次，我把自己走成了过客。 　　车子在村头停下来，我被抛下，以站台的名义，或是某种抵达。 　　接下来，我以儿子的身份进了家门，履行着一个儿子的角色，说话，喝酒，吃饭，倾听，去坟上烧纸，叩拜。然后，住下来，一墙之隔，以完成对父亲母亲的一次陪伴。 　　在陪伴的过程中，我没有想到过清明如玉这四个字，像是它们根本没有来过。 　　同样的，我也没有想到过悲欣交集，现在知道，自己一直身在其中，难以自已。因为在那个过程中间，父亲的言行举止一次又一次清晰地告诉自己，父亲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