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过年围你转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20 编辑 <br /><br />今年过年围你转梁星钧
一
　　今年过年，我有太多太多的愿景。因长大的孩子需要，买了一辆北京现代名图的新车，这下行走方便了，我们可以趁空去蒲家河，去张家梁，以及邀请我们的魏家，若还有空，也可去嘉陵江截流后的江口，甚至包括业已建成的国家中型电站－－亭子口，故此我们不仅出行容易，心情也全然改观。　　　　可是，就在这个毫不经意的腊月，一件事的突然发生，打乱了我们的整个步伐，改变了我们的全部心境。　　　　这就是我亲姑的突然去逝。　　　　那天，我值过年前的最末班兼春节的头班（初一上班时止）。下午6点，同事们差不多都下班回家准备自己的年货去了，这时妻来电话，说，幺姑去逝了！这个晴天霹雳，让我一震，有些不信，但又是千真万确的。妻说，电话是下午5点过打给大妹的（因不知我们号码），说老表妹和上门的老表哥外出吃酒刚回家，发现幺姑已死在自己的床上了。　　　　我有些惊恐，连打了三次电话，才问清了噩耗的缘由。　　　　他们说我们娘家必须去人，他们才好入棺。这么晚才知，我肯定是不能去了，只好由在老城的妻及两个妹妹夫妇前去，但我心里很悲凉，许多事也渐渐涌来。　　　　我许久都没有去看幺姑。还是年前孩子提车回来的当晚赶去给她在场上做的生日。她原本不做，只因在广元上班的孙子带回了几个客人，才临时决定在场上摆两桌。那天我们在绵阳提车（经几番催促才拿到的），故回家稍晚，本赶不上他们的开席，可姑姑执意要等我们，我们也连忙赶去。那晚，客3桌，他们连称提前没准备，饭菜不好，故执意不收礼。姑姑没上席桌，坐一旁随便吃了点，之后步行回他孙子开的超市，快到时才上我们的车坐了一小截。谁知，这竟成了我们与姑生前最后一个镜头之后的永诀？　　　　人啊，有些事难预料。生前的轰烈，哪知自己死时的孤寂？　　　　幺姑生后八天其父（我爷）就外出谋生而无影无踪了。婆婆不得已而成了女强人。幺姑和只大她四岁的哥哥（我父）的成长，实际就是一个女强人及一个坚强汉子的成长。在我们那里，一提到父亲和幺姑，谁不知是强悍的两兄妹，一提到他们的母亲－－我的婆婆，谁又不知是一个刚强的母亲！可是，谁又知道，他们母子三人，生前都轰烈而强悍，死时也慨然而悲壮。我的婆婆于1982年6月，即我高考的最后补习也是意外考上工作的那年，她突然并毅然离世，给我高考前的心灵抹上了一层厚重阴影，也留下了永久的遗憾，因婆婆生前预言我能考上，可她没看到并等到那天。我的父亲，于2005年元月24日（农历2014年腊月十五）中风，我们紧急送往县城中医院抢救无效而离世，因他生前担心过我的孩子即他的孙子，但他同样没看到他的孙子已大学毕业并有了工作。这次的幺姑，虽活得长一点（与婆婆同龄），重孙都见了，他们最小的读中学，最大的也上大学，但她那天是一个人在家，孤独而突然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而之前她一切好好的。　　　　幺姑成人后嫁的对象是一个地主，因婚后一年即解放，故她的个人成份是下中家，那时的政治运动与她个人无干，但也多少受些牵连。比如，姑父没东西交了不好下课，幺姑就回娘家问哥嫂要这要那，母亲把家里值钱的都给了，还是不行，就把自己头上的一点金银头饰全交她带去抵交，以减少一点姑父的受罚，减轻她一点心灵的压力。　　　　幺姑亲口对我说过，不用写她什么，只需写清她生女儿的那段苦楚即行。　　　　幺姑说的是她生女儿桂清的那段。她在月子里，那些热情很高的贫下中农们就吆五喝六地来了一大帮，背的背，撬的撬，抬的抬，硬要他们给贫农腾房子，哪等得和管你月子不月子，“地主婆”就是地主婆，哪有和贫下中农分庭抗礼的道理？尽管幺姑这时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可百口莫辩，哪由你分说，终还不得乖乖给挪窝，腾房子！　　　　幺姑每次说到这段尤为伤感。她说那些“背架子”来了，一大群人毫无同情和怜悯之心者硬是把他们给赶走了。　　　　姑父解放后改造好折了帽，却因受挫而丧失了生活激情和热情。我印象最深的是他一生爱打个小牌，但人很和善，编的篾好，对幺姑极谦让。他有一句最让我难忘：他说我一生娶了四个女人唯三珍（幺姑名）给我生了个女儿。故后来的事实是姑父从没动过幺姑一指头，在那样的男尊女卑的社会里这显然是个奇迹，因此幺姑也活得潇洒、舒心和自在。　　　　她一生的成绩、功劳、辛苦和待我们及娘家人的好也一下说不完。　　　　她带领全家人修房建屋搬家几次。在那样的艰苦缺粮少钱的年代把家建得数当地一流。供三个孩子上学她养猪每糟都8头以上。她生前即使高龄不是上街帮孙子的商店就是回家把房前屋后收掇得干干净净。我还听说她八十出头经常早起给儿孙们煮早饭。幺姑，你是家庭建设之中的第一大功臣！　　　　我的读书离不开幺姑的关爱和经济资助。七十年代末期那是怎样一个经济贫乏的时代！我读高中每天都在饿肚子，几天都不见晕腥，更顾不上自己的衣着。在我读补习的最艰难的岁月，幺姑用尽所有的积蓄加外借给我缝了一件席纹布衫，让我度过了最艰辛的最后三年，后来她还许愿给我一件不知新还是半新的秋衣，因我没去就没给我而遗憾至今。　　　　我也不会忘记，在我终考落败回家的灰色的日子里，幺姑中午收工回来跑回给我传递有关不利我的招工信息，我虽有些怨言幺姑何苦顾及这些，何必这么劳苦，她来了说了吃顿饭即赶回上工，但我永远记住了幺姑的这一只有血缘亲情才有的无私德行！　　　　我考上工作之后每年没忘去看幺姑。给她送些好吃的。生日也没忘给她钱。记得当年肥料紧缺时单位给我们每个家在农村的分配了几包碳胺，我购回后也叮嘱父亲必须给幺姑一小包。她的孙子高考失利想托人读农专，还是我托自己的朋友让其读了自费的重庆某建筑大学，之后又把其工作问题给较好地解决了。为此幺姑很是感激，逢人便夸，我娘家的侄儿真是靠得着！其实我无官无职无权无钱，只是靠了以前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朋友的坚强资助，这朋友读书出来后给予的小小回报。而幺姑就感激得不得了，总是叮嘱孩子们，这门亲，得永远认下去！
二
　　幺姑的猝然离世，打乱了我们所有的过年节奏，也改变了我们的原有的过年憧憬。　　　　我值班有些不安了。但我得安稳如山地守着，一点也耽误和马虎不得。我联络家乡的现富来我处商量：看我们这个人主怎么当，该办那些礼品才算隆重。幺姑轰轰烈烈的一生，今突然离去，我们作为娘家人，亲事主，该怎样热热闹闹地送她归去。人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幺姑八十有四了，俗称是喜丧。我们就是要用热热闹闹的隆重仪式，送走轰烈一生的幺姑，也掩我们悲切难平的伤感心境。现富的想法很和我一致，最终也实现了我们的目标。　　　　唢呐请盛名已久的郭家湾的，这事由祝哥去负责。花圈要在城里购买和订制最大的，目标是盖过全场所有的最大，这事后来几经周折。火炮是此次重点，不仅数量上要可观，而且质量要绝对保证，还要尽量拿到批发，因我们老家的同姓户太少了。　　　　接下的值班之余我都和家乡人商议和筹办这事。　　　　花圈有最大的但不够大，至少不合我们要求。我们千方百计找人做托人给特殊加工。回信一坡坡传来：滨河路店说，已够大了，不可能再加工。三江口店回信，店员都放假过年了，特制得至少三天前说。我的天，三天前幺姑都还健在！后来满有希望的魏家店也说，老兄实在对不起，架子我可以做，可是没花了，过年进不到花儿。就连沾亲带故的金中侄表兄之子，本是专营此业以前来给逝世的父亲扎过灵房做过花圈但这次也说，过年了谁还做！电话未尽也毫不客气地挂断了……　　　　我们为何要给幺姑做只要可能的最大花圈？我为何要执意如此？一是喜庆而悲壮地送幺姑驾鹤西去，二是她对娘家的好足以令我们这么执意。我听说过一件事，说幺姑不许当支宾的抱子收取娘家人的任何劳务费用，她执意要年前硬化自家的水泥路也是考虑到过年娘家人要来，仅从这些，足以看出她对娘家人的疼爱、尊重和期待渴望。　　　　当然，有些事幺姑作为家里一个女流之辈是无以和强盛的抱子抗衡的，但她可以用委屈求全的办法逼其就范。比如，当孙子受到抱子当众严厉责罚，引起了娘家人和家族的极为不满，之后幺姑就不吃不喝，连睡几天，抱子眼看下去就要坏事，就示弱求老人起来吃饭，一切都可好说。又如，给祖先修不修坟的事，幺姑也是用类似办法，声称用淹没区赔偿中的自己人头部分，逼他们同意。这一件事，虽做得无声无息，却差点出了人命。　　　　抱子忽然中毒了。说是某种药粒吃多了的缘故（后省医院专家说该药多吃无妨）。在县医院抢救一月无果，转市人医治疗22天，还是清不干脓液，事情发展的结果，是我的直接介入，才扭转了被动局面。　　　　那天我被通知提前去（本也准备于翌日前去看望），是因为他要转科做清淤手术。我先到一步，了解了病人的状况及要求。晚上扩大了的全家商议，没一人同意我转他上省医院的主张，只有一两人模棱两可。翌日，我问了医生他的状况，才毅然决定，必须立即转省医院！之后，病根查出，做了支架手术，他得救了。简单说，市院只查出了他的八种病，没查出会要他命的第九病！　　　　幺姑，你的能量真大。一个青壮的汉子，也因某些强悍的不支，拜倒在你的脚下！可是，幺姑，你却从来不说，决不张扬其中所受的苦情和委屈。相反你总在夸，你的儿女多好，多孝，多能干，从不在我们面前说他们的不好，到了晚年，实在难忍，也只轻描淡写地说说现象，绝不像一些老太婆，天天说自己儿女特别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媳妇和女婿的长短。我一直在想这个，幺姑你真是个比男子还男子的伟烈丈夫！可以说，幺姑，你胸中浪涛尽了多少悲欢离合，你真的比中年守寡一生的婆婆还要坚强！　　　　这就是我们梁家的女性，永远值得骄傲的女杰！　　　　最后我还是算有运气。也算灵机一动的智慧。我想，这也是幺姑在天有灵给我的启示。　　　　　　那天在回家请客并研究有关事项前我特地绕道殡仪馆，发现那里有人愿加工特制花圈，只是做不出我们需要的尺寸，不过这也是最大者之一了，为此我们还请了一辆货车来专运。　　　　火炮有娘家的桂华帮忙，只收了最低成本价。为我节省了开支，也为我增加火炮的数量提供了有力的保障。那天下午，我们的火炮放得惊天动地，那一声声百米长炮的炸响，宣告了一个人的庄严离去，也宣布了一个人世伦回时代的完全终结。　　　　幺姑，你在鲜艳的花圈花朵和震天动地的哀炮中悠然而去。留下的是德行，留下的亲切的笑容，留下的是永刻人心的书之不尽的劳苦，我们我们永远牢记你，彰显你的不灭功绩。　　　　幺姑，两人高高在上，抑扬顿挫地唱和你的全部功劳和辛苦，在下的我们大片孝子里虽没唱出我们三对亲侄儿侄女夫妇的名字，但我们匍匐于地，虔诚之至，安稳如山地耐心听到了最后，虽不免该有名却无名而走神，但我们并没在意他们如此不敬的当众疏漏（后证实是故意），我们也不计较一些人在你尸骨未寒人未入土就迫不及待地叛离你的生前遗志，我们只为表达对你的无限尊敬与深切怀念，我们能够从容应对接下来的一切有利或者不利形势，因我们心中只是你，你的心胸胆识，足以令我们倍添战胜一切艰难险阻的信心和力量！　　　　一个人何以有如此能量？能赚得我此刻的倏倏泪水？这不靠空洞的说教，也不靠花言巧语和任何的阳奉阴违，只靠一个人的本性本心和长期积养的崇高德行。幺姑，这正是我此刻写你思你的可贵之处。慷慨说，这个年，我没有过好，因你而伤悲；也乱了我的方寸，因你的离去，我的亲情天平突然失去了平衡，我们基本围了你转了。幺姑，天地日月尚在，你的英灵永存！　（2016，2，17至，3，1　清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