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画故事

图画故事 ——读幾米《我的心中每天开出一朵花》
幾米说，他只是想把自己“想说的故事，以自己的方式画出来，说出来而已。” 于是，他的那些瞬间的图画，就成了一个个小故事。这一个个小故事是彩色的，有缤纷和绚烂的美，淡淡的忧郁，淡淡的不忧郁。色彩以自己的方式流淌着，挡不住的若有所思的流淌，自由自在，有一点任性的意味，却又张弛有度。 于是阅读者也成为一个站在树上学习像鸟儿一样飞翔的孩子，想要试一试，让自己的心中也每天开出一朵花。 雪霁的午后。翻一本书。想起一个走在路上的人。这人怀抱着心里的爱，看着窗外的白雪。这人正走在归家的路上。这人说，“诗歌是写给爱人的，爱人不在了，诗歌也不在了！” 那些写给爱的草木诗歌。也像是一朵朵花，迎风摇曳着。春天种下的葵到了秋天就是饱满的花籽。夏天爱护过凤仙一样的好女儿花，冬天就是白的干干净净的白雪了。风吹着。风雪中的道路只想和爱牵着手走。 哀伤会在每一个看似平静的时刻来临。那些咽下眼泪的笑，有过同样疼痛的人，一眼过去，就明了。
“终于明白， 一个人无法抵挡所有的事情的。 有时候一朵白云的阴影，也会令人窒息。 风轻柔地吹散阴影，小鸟轻松地衔走白云。 微风可以做到的，我未必能做到。 小鸟可以做到的，我未必能做到。 你能做到的，我未必能做到。”
朱天文曾说，现今的社会都不注重工艺的部分，大家都讲形而上的概念，对技艺的部分贬得很低。但是幾米有一种对于工艺的尊敬。他的画都是一笔一笔画出来的，他说他不会用计算机绘图。他还说自己“尊敬那经过时间的累积、身体的劳累与心力的花费。” 于是他一笔一划的勾勒内敛平实，却释放出一种浓重的感情。每一帧图画，都有自己独立的味道，却不突兀。许多的图画组合在一起，就有了共有的氛围。再加上文字，就有了别样的味道。那味道是幾米的独有味道，既浪漫又消解着浪漫。 于是阅读者甘愿成为画中小人，躺或卧，走或停。在所有的间隙，偷一点闲给自己，乱想乱画乱看，玩着小小孩的秘密游戏。 雪之后，太阳出来。窗外的雪正在融化。一本书很快翻到一半。想起一个夜里失眠的人。这人来电话，说她想爸了。这人的父亲七月故去。这人想得走不出来。因为出不来，心里始终憋着什么，想要大哭的时候不能哭出来，就呕吐。这人说，“人就是这样，坏的结局就在那里却不想面对。真的面对了，还是不能接受。” 这人的父亲是生病。生病的人躺在床上，等着救治。可是医生会诊之后，却给出了无望的结论。然而人依旧怀着希望不肯放弃。健康的人和生病的人一起对命运发出挑战。时间一天天过去，抗争的过程很艰辛，可并非完全绝望。 眼见着活不过一年的人活了一年又一年，喜悦里是和着心酸的泪的。泪悄悄地流，各自背过身去，流。不能被对方看见。 病中的花，又寂寞又美好。有牵牵连连的苦。有撕撕扯扯的疼。常常让人不知道能说什么，唯有沉默。以为快乐是相似的，每一次坚持得来的成功却是不一样的。以为苦痛各个不同，却有着同样的无法说出的质地。 只好，一再提醒自己，回忆那些温暖的好的细节。
“我们相约在雨中散步，
　　你坚持一人一把伞，
　　还坚持要跟别人不一样。
　　我们的雨声，我们的快乐，
　　也跟别人不一样。”
　　 喜欢幾米许多年。是一见钟情的那种。也是历久弥新的那种。 幾米说，他“喜欢住家的窗外就有绿，很安静，有一种植物的美丽。” 于是，他的那些讲述小小故事的图画真的就散发出植物的韵味。花们草们树们以自己的姿势生长着，枝枝蔓蔓地勾勾连连地美好着。欢乐的画面外，哀伤是淡淡的，疏离也是淡淡的。有草木的清香散开，和着花儿的芬芳。 若把每一幅画看做植株，那么配它的文字就是花儿。图文相扣的如此之好，图像给予文字一种张力，而文字又让图像有了不同的内涵。一切看似简单，却对人生有所洞彻。这洞彻里没有刻板的说教，却开放不拘，直入人心。 想来，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孩子。像一个孩子一样为所见欣喜，把每一天都当做如花岁月，过好当下，这多么好。 起身，看看窗外。路上的雪已经消了。一本书也快到结尾处了。想起昨夜梦里的人。这人是妈。梦里的妈几乎不怎么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看过来。忙乱的人因为这份看顾有了更加卖力的劲头，洗涮、做饭、收拾家。不时地，回看过去。妈说，人不能把话说满，把事做绝，人这一辈子，不走的路都可能走三回。 那些娘亲说过的话，有些记得，有些忘记了。但从来不曾忘怀的，是妈爱着花草，种遍所有感兴趣的植物，不为别的，只为看看它们会开出怎样的花儿来。有些下午，她会泡一碗药草的水给我喝。因为清热因为解毒因为明目因为消食……或者什么也不因为，就是滋补。那些深黄色的棕色的褐色的汁水，有奇奇怪怪的味道，因此抗拒。她有软硬皆施的功夫，逼着哄着叫我喝下去。她会在手里藏一颗糖，那是听从的奖赏。 一张薄纸，包裹着的甜。犹如花开。花从心里开出来，每天一朵，是多么美妙。
“一只小鸟飞过去。 一只松鼠跳过去。 一架飞机飞过去。 一朵乌云飘过去。 一颗红气球卡在树枝上。 一只蝴蝶停在小花前。 风吹来，树叶摇啊摇，几片枯叶落下来。 知了叫得好起劲。 睡了一觉又醒来，太阳居然下山了。 这个下午真可怕，什么事情都没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片段和小故事。那些值得记取的部分，一直在心底存着。可以时不时掏出来看看。也可以永久窖藏。一直认为，好记在心上还好，坏在心上抠着只会徒增烦恼。许多事，能够说出来，就是一种放下。我希望，我们都可以做一个放下的人。 作为一个幾米的阅读者是幸福的。一册在手，可以随便翻开任何一页，而不需要考虑前后连贯不连贯。这样的随意有孩子气，却分明是成人的淘气。在书中，幾米说，“这个下午真可怕，什么事情都没做。” 是啊，这个下午真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做。 雪并没有下多少就停了。而太阳，居然也下山了。 可怕吗？ 好像并不。 就这样翻着一册书度过一个下午，也没什么不好。如此荒废掉的时光，一如与友对坐，唠唠闲话，或，说说彼此心里的伤。我们的故事调子是低了一些。可是那些落在心上的雪，终得有一个消融。 满世界的阴郁，我能做的，是和你借一个怀抱。或，借给你一个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