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中财】缺席的年华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3:44 编辑 <br /><br />缺席的年华
　　剑鸿
　　一
　　二零一一年十月的一天，秋风有些微凉，秋雨下得很密。在异乡城市的屋檐下，望着扑簌簌打在泥地上的雨滴，我不禁想起了故乡，想起了故乡的雨，想起了很多过去来不及回味和根本无暇回味的事情。那一瞬间，时间仿佛打开了一个倒流的缺口，深藏其中的许多细节闪耀着宁静的光辉，几分淡然、清冷而深远的意味笼罩全身。
　　来到这座城市将近三年，我的大部分时间耗在办公室。照例的上下班，正常的加班，无所事事的网上闲逛，偶尔的寂静中，看见自己的内心空得像一口抽干水的鱼塘，杂沓、干渴、枯燥。刚买的房子还没有交付，一家人住在单位临时提供的宿舍楼里。宿舍楼处在闹市中心，紧邻赣江和一条喧哗的街道，与办公楼只有一墙之隔。从家门口到办公室门口，是197步。有好几次，我刻意放小步伐，想求得一个更加富有暗示意义的数字，但突然的电话会打乱这种计划，让脚步变得凌乱起来。
　　那段日子，我几乎完全放弃了读书和遐思的习惯，热衷于下载有声小说，沉浸在古龙和金庸小说怪诞而神奇的江湖里，跟着杨过们和楚留香们到处闯荡，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拥着疲惫沉沉睡去。在这种状态中，有一种念头在内心隐隐生长，不可名状。这种念头催动我去寻找一种有效的方式，来修复生活的荒芜感和精神的无所适从，重新建立对于生活的发现和记忆。我尝试过重操旧业，像青春时代那样每天写下长篇隐晦的日记，记录所有内心轨迹，但面对枯萎芜杂的心绪，记录已不可能。
　　直到第一篇貌似散文的文字《想起故乡的雨》在中财论坛精华并计酬，我才真正理解和看清了那个暗长的念头，其实是企图以文字拔救空虚的心灵，拔救庸常生活缺席的存在感。
　　二
　　进入中财论坛之前，曾在其他论坛和网站发过几篇东西。这些更像心情日记和情绪宣泄的东西虽然不成熟，却是从胸腔之中喷薄而出的，带着稚嫩的温度，抒发的执着。作为网络“菜鸟”，我拿着这些东西到处粘贴，希望取得一些虚拟世界的精神联系，像极了一个着陆地球的外星人，急切寻求可以听懂自己语言的他者，以此消除孤岛般的疏离感。
　　网络写作，以新奇和充实的方式，开始走进我的生活。
　　
　　这种投入和参与，也许有人引领，也许无人介绍，更多的是邂逅，是不期而然的相遇，是由衷的喜爱，是对于文字表达和提升生活的一种期许，是对于内心和精神家园的一份坚持和守望。
　　当我第一次打开中财的网页，看到当时论坛交流的活跃程度，看到文友们字里行间所表达的对于生活的真诚理解和描述，看到一个企业竟然每年拿出大笔资金来鼓励写作而似乎没有更多其他的盈利目的。我蓦地发现，自己并不孤独，在无尽的远处无尽的生活里，有很多被文学照亮的灵魂，有很多被文字所焕发出来的光辉温暖的生存。在某一刻，我满怀冲动和热望地企图写下一篇《中财!中财！》，但终于没有写。
　　三
　　也许是由于计酬的关系，论坛里除了安静的写作、友好的交流、理性的点评外，也偶尔也有些不平静，喧哗与争吵，误解与纷争，一点也不逊于现实世界的真实。但我一向认为，文学与金钱，固然不可能毫无关系，但却是一部分写作者起码是我这样的作者写作的一种原始驱动力。时至今日，我还记得第一次获得50元稿酬时的喜悦和触动。
　　还是在那个想起故乡的雨的秋天，我和妻子走遍了宿舍楼附近的大街小巷，满怀喜悦地寻找一处农业银行的营业点，试图顺利地开个账户，给自己一份额外的收获，也给生活一些微茫的期待。现在想来，那时的欣喜是稚嫩的，是一个初涉文学者对于所谓理想的热血反应，但它却是那样的真实可感，难以忘怀。文字，在丰富生活的同时，也唤醒了记忆和热情。
　　普鲁斯特说，人的真正生命是回忆中的生活。或者说人的生活只有在回忆中才能形成真正的生活。回忆，是过去生活的第二次发生。比第一次发生呈现地更加真实。
　　屈指算来，注册中财已将近四年。在这四年时间里，一种无形的驱动让我持续写下了一百多篇散文，这些散文超过四十万字，凝结了一段时期对于过往的追溯、对于生活的理解和现实的抒发。如果说最初的驱动力来自于每周的计酬，那么写到后来，所能驱动的只有自己的内心，一种来自对生活保持审慎和庄重态度的追求。这些文字陪伴我在一个异乡城市实现了成长，润泽了我接近干枯的记忆，也赋予平凡生活一种别样的意义。在这些还不是十分成熟的文字里，童年、故乡、青春、这些和心灵有关的词汇在渐渐复活，过去来不及回味和无暇回味的那些事情，确切地向我再次呈现出来，赶走了无所事事的时光，丰厚着每一天的生命。甚至于写下这些文字的那些日子，那些夜晚，都开始变得悠长而充满纪念意义。
　　更为重要的，我在写出这些文字的过程中，找回了自己。
　　和纸质写作不同的是，网络写作似乎更为自由，跳过了编辑的审稿和书写的约束，你可以天马行空，也可以独抒性灵，没有过多的束缚和规范限制，只要真诚能打动读者，只要清晰能自圆其说。有时候我想，如果没有中财，没有每周一次的计酬，没有文友之间相互之间的探讨和切磋，写作的动力是否能维持下来，不得而知。
在琐碎和庸碌的现实生活里，尽管时间总是被碾碎，尽管意志总是被牵扯，尽管写作进入一个又一个瓶颈，难度越来越大，我依然会打开空间，即使不发言，即使隐身。
　　四
　　有时，也会有一丝遗憾。遗憾错过中财的那些岁月。如果早一点遇到这样的写作平台，如果早一点走上写作之路，生活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这也许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错过中财的那些岁月里，我像一个无头苍蝇，在现实的网中央左冲右突，找不到平衡生活的最佳角度，看不到自己身体之内还有一个身体，这个身体混沌蒙昧、如一个尚未开化的幼儿。细细回想那些岁月，回想那些属于青春的最为美妙的年华，我感到了一种严重的缺席，这种缺席导致心灵无法走向深处，目光无法停留，双耳无法倾听，导致生活犹如一个巨大的市场，站在喧闹的市场中央，你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到底为了什么，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如果你要问我缺席的是什么？我的回答是，文学所能带给你的心灵之光，这些光能照亮你的生活，照亮被灰暗所遮蔽的角落和细节。
　　如果你要问我没有这种缺席的生活会怎么样？我想说，在刚刚过去的这个没有此种缺席的春天里，我靠近过许多亲爱的花朵，倾听过很多叶子在枝头生长的声音，他们给了我从来没有的启示：生命的全部，在于那些被我们记住的事物，你的记忆越多越丰厚，生命就越完整。由此，我开始有了这样的设想：早起，偷看一个清晨的样子，带妻子和儿子看花，缓慢地经过田野，闻一闻南风的味道，尝试记住一种或几种草木的名字，在黑夜来临之前读几本好书，写一点感动自己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