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鸣湖随想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3:47 编辑 <br /><br /> 　　能来龙岛工作是一件幸事，随后又迁到位海而居的燕大校园内，更是一件幸事中的幸事了，特别是对我这样的一个在外漂泊多年的外乡人来说。
　　此前的若干年，我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船上度过的。大海的波澜壮阔给了我许多丰富的遐想，也给了我无尽的情思。特别是随船到国内外不同的港口，领略着各地不同的风土民情，时间久了倒也习惯了那种居无定所的漂泊生活。那时，我常常认为自己就是大海中一叶扁舟，生命的航船永远都在大海上，即使我眷恋着陆地，可每每当我真的靠近陆地的时候，我又开始向往着大海的辽阔，以至于休假的时候，我都极少安静地呆在家里，总喜欢到各地走一走看一看，寻找一些我想要的那种漂泊的生活方式。那些年，我常常在西北、西南、江南和辽东一些地区度过在陆地上生活的日子。确切地说，每到一个地方，我都要住上几个月，直到再次把我派遣到新的工作区或是随船去远行。
　　而这次能来燕园小住，也是应朋友之邀，而取消了早在船上时去垅南的生活计划。我想，这也许是我与燕园余情未了的缘故吧。多年来它一直左右着我的思想，我的梦。来秦皇岛港已经有过几次，对燕山大学也算了解一些，只因时间关系，我并没有真正走进校园，但每一次驱车路过的时候，都要忍不住向里面多张望几眼。从外观上看校门还是居于传统的模式――井字型结构。车道人行道都是左右对称的，很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好像是很多高校都喜欢设计的门风）。正门正对图书馆，不时有学生进进出出，中间隔着三个圆开花坛。前面还有小型停车场和花园，绿草茵茵，花团锦簇，不时有一两只大鸟掠过。多时以来，燕园给我的记忆就是这个样子。
　　在我抵达之时，刚好是夏季，碧海蓝天中风清云淡，海风中裹夹着淡淡的腥甜，所见之处都是碧绿花红一片好景致。空气中少了那份燥热或是湿漉漉的气息，有着如沐春风般的清爽，又好像坠入到春光时节的江南水乡中。
　　粗壮的柳林，柳枝几乎可以垂到地面，微风佛动，像舞女们纤细的腰身，轻轻摇曳生姿；那些长着淡黄色叶子的树，就像被画笔染过一般，淡淡中散着独有的清香，叶片呈扇形向外张开；造型别样的绿藤，吐着嫩嫩的芽片，不下三五天的光景，就支起一道天然的太阳伞。满园的月季花，蔷薇花，大丽花更是数不胜数，一茬开过一茬。花朵艳丽，色彩纷呈，一派别样的景致。相对于烟雨濛濛的江南或西北的雪域高原来说，燕园无疑是我第一个执意选择要停下来的好地方。特别是燕园内年轻学子们蓬勃朝气，更让我忘乎所以。
　　住进燕园的当天晚上，便和朋友一起慢步在校园内。道路两旁，浓荫避日，花开一地缤纷。教室外墙几乎被爬墙虎包裹着密密扎扎，只露出一扇扇明晃晃的玻璃窗，远远看去就象一道绿色的天然屏障。微风佛过，轻轻摇曳的叶片，也颇为壮观。傍晚的风，也是凉凉的，吹在身上很是清爽。此时一弯新月正悬挂在半空中，淡淡的月光笼罩在燕园里与室内外灯光遥相辉映，交汇出一曲华丽的乐章。我和朋友就这样一路走着、说着、笑着，从一个又一个教学楼前走过。
　　往事悠悠，许多经年的往事，那一刻袭上心头，心中不免涌出些许的感慨：不知不觉自己已走了人生过半的路程，如今年过半百的我们早已是鬓染霜发，少了年轻时的桀骜与不驯。逝去的年华将不再复返，往事也成为我们永久的记忆，可我们依然要面对名利的追逐，这就是我们的人生吗？朋友听到我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质问，脸上也露出些许的无奈。十三，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这些年你在外漂泊太久了，很难一下子适应内陆的生活。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进行着名利的追逐，只是不同的人，对名利的追逐的目的不同罢了。有的人是为一已之私，不择手段营私舞弊，巧取豪夺；有的人却是为了国家和人民，他们把个人的生死与得失置之度外，心系的却是我们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利益，这些人终究还是多的。龙生九子，还各尽不同呢，何况是我们这些吃着五谷杂粮的人！朋友见我还有些呆滞的样子，又接着劝慰道：你也未必那般伤感，我们的青春虽然早已逝去，可他们正年轻，是我们未来的希望和传承。朋友边说边指着那一扇扇亮着灯光的教室说。我听后把目光看向那一扇扇灯火通明的教室点点头。是啊，朋友的一席话惊醒内心还在彷徨的我。我们的青春不再，可他们正拥有着青春的年龄，我们的后代子孙还将有更美的青春时光。青春虽然短暂却很壮美，因为它和理想和责任息息相关。我们的社会在不断地向前发展，我们的子孙也在不断的繁衍生息。一代又一代人，为了更美好的明天，为自己，也为后代的子孙，总要活出个精彩吧！想到这我的脚步不觉间变得轻松起来。
　　身边不时有学生从我们身边走过，正是上晚自习时间，他们的脚步多少显得匆忙。和朋友就那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不觉间我们来到雁鸣桥旁。沿石阶而上，我们走向雁鸣桥。桥，很高大，架设在公路两旁，桥身高擎伸向半空，把东校区和西校区就那样紧紧地连在一起，将“燕山大学”四个大字置于桥身之上，耸入高空。
　　不时有车从桥面上通过，最引我注目的还是那一辆辆白底蓝边的校车，无论是来还是去，总是座无虚席。从西校区回来已经很晚了，路上行人渐少，车辆也不再增多，偶尔有一两辆车子通过，司机总会减慢速度，摇下车窗问我们要不要搭上一程，我们笑着摆手道谢。车，渐渐驶出我们的视线。在那样一个丰满的月下，走了近两个多小时的我丝毫没有倦意，朋友的兴致也恰好正浓，听从他的建议我们又信步走向燕鸣湖。也算是应了他的那句话：来燕园不到雁鸣桥上走一走，你根本不会体会到它深刻的含义；来燕园不到燕鸣湖边走一走，你也根本不会理解它深刻的内涵！是啊，每一个地方都有它特定的标志与含义。燕园也不例外。
　　从雁鸣桥上下来，我们缓步走进一片葱郁的小路上，轻闻道路两旁不时飘来的木叶及花朵的清香，直沁心脾。正值花香浓情时，听得少年读书声。看着已经渐息的灯光，和暗下的教室，以及那些抱着书本的学生，我不禁心中暗道：年轻真好！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走到雁鸣湖畔。看着那清凉的湖水，我想这里应该是情侣们最喜欢徜徉的地方吧！此时的湖边人影还在攒动，又刚好是下晚自习时间，脚步匆匆声不时从身边走过。湖边的长椅上已坐满了对对情侣，他们在那里旁若无人地相拥着窃窃私语；有的相牵着手漫步在湖边的小径上。当然，这里也不乏那些专心于书丛里的莘莘学子，他们一会仰头背着什么，一会又打开书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什么。看到这，我心生不免生出几分感慨，想想自己年轻时，也曾这样走过，也曾豪情万丈，也曾信誓旦，只为心中某种信念。但我知道：年轻就是资本，但它绝不会透支青春，透支生命！
　　正想得入情时，一丝微风佛过，氤氲的气息扑在脸上，雾一样的水气，让人身心气爽，分外快畅！
　　与友人围湖走了一圈，我们走向石拱桥，这时我才发现，这是一处设计独特的人工湖，湖面不算很大，呈两个椭圆形。中间就是石拱桥了，乳白色的桥面很有质感。站在拱桥上，见到它的第一眼，很容易让我想起鼻梁上的眼镜。确切地说，它给我的第一感觉就像是一幅眼镜。问及朋友，朋友大笑赞叹我的眼力还不算笨拙。我无语尴尬地笑了笑，原来从小路上走过时，湖的轮廓就已经展示在我的面前，只是我没有注意罢了。待走了一圈后才发现其独特的奥秘，我不眼拙何人又眼拙呢！
　　看着它独特的造型，我甚至想像出，这里一定融合了设计者独具匠心的学识理念，才有如此创意吧。此前，我也见过很多湖，给予我印象最深的要属青海湖了。它汇集着高原的质朴和雪山的清净，蔚蓝蔚蓝的湖面上广阔而无垠。直到今天，我仍然能感受到它的洁净，如同一面镜子把周围的雪山、树木和绿草红花映入在湖光中，给静静的湖水增添几分斑斓的姿彩。新疆的天池，我也曾到过，它汇聚着千年的雪水，形成高原湖泊。更不用说博格达主峰长年的积雪，滋养着那里的一切了。我依稀记得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我的心扉就被它洞穿了，直到现在每每回想起，那洁净如碧的湖水依然荡漾我心。内陆湖就更不肖说了，西湖、洞庭湖、镜泊湖……一个个婉如小家碧玉般恬静的少女文文雅雅，总能与文人墨客联系在一起，总能从里面找出一些诗文或浪漫的故事来。
　　也许是因为我过分偏爱，在我眼里最盛名的要属杭州西湖了，之所以这样说，当然与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轼有关。想想早在千年以前，作为苏州市市长的苏大学士，把办公桌搬到西湖边上，一面现场办公审批文件，一面指挥大家清理西湖里，将挖出的淤泥在西湖里堆成一条长长的堤坝，然后栽上垂柳，或是花木来美化西湖，还不望吟诗作赋。想着他那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诗句，也总会让我把他和秦操联系到一起。这个抚琴的女人，带给苏轼的不仅有浪漫的情怀，还有知已间惺惺相惜的似水柔情。可苏轼还是委婉地拒绝了“老大嫁做商人妇”的秦操，多年以后，当他再次踏入苏州的时候佳人已逝，唯有西湖的水声还在。琴声悠悠只是那抚琴的人，不再是当年的秦操了……
　　是的，对于西湖，我是情有独钟的，于我仿佛有着千年的情缘，而眼前的雁鸣湖呢，它与任何湖泊都不尽相同，它只是这园内一处风景，一处与外界毫无相干的风景而已。它即不名气，也不张扬，甚至可以说如果不走进燕园，我根本就不知道雁鸣湖的存在。但我知道，在燕园里，它和雁鸣桥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风景。一个属金，一个属水，它们相生相息，每天都会吸引着无数个学子相约在这里或是那里。
　　正当我情丝游走的时候，发现朋友的眼睛竟然有些湿润，我先是诧异，随后若有所思地看向湖面，我想朋友对雁鸣湖应该是有感情的吧。从上学到留校他已经在这里走过他的青年，中年还有正在行走中的老年。只是我们现在都不再年轻，少了浪漫，多了成熟和稳重。从他看湖的表情和眼底的潮气，我似乎读出他内心的喜悦或感伤。他在思念谁？谁又为他这般牵肠挂肚呢？是他大学时期的恋人还是曾经与其牵手的知己？而这样的情感于我又有过几次真情的流露呢？想想却有着几丝遗憾，我漂泊的人生竟然有着这么多无奈的感伤。这也许就是我的生活，一个漂泊的生活，一个漂泊的人生，一个漂泊以四海为家浪子的情怀，注定是孤独的。
　　看着他如痴如醉的神情，我甚至有那么一丝嫉妒，看他静望湖面若有所思的样子，也让我有些神情恍惚，随他向湖面望去。
　　湖面上除了一些鱼，倒也没有发现什么，更谈不上小舟小艇了。夜下的湖很幽静，湖面上洒下斑驳的树影，轻风拂过，影影绰绰间圈圈涟漪在湖面上散开后又被另一团风卷起层层波纹。一些黑鱼，偶尔也会游走在湖中，偶尔还会翻腾几下，潜入水底。一些翠鸟闲来无事也在枝头上凑起热闹，交谈一些我至今还无法破解的密码。更有一些珍奇大鸟像似被行人的脚步声惊吓一般，从树丛中托着长长的尾巴向树梢掠去。一些猴子在假山上窜来窜去，偶尔还会跳在小径旁伸手去抢递上的香蕉，剥开皮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完了继续伸手去要，没有了就眼巴巴地在周围寻上几圈又跑回假山上。看到这些，我不禁也笑了起来，这里的景致真的别有情趣，或许只有晚上这里才显得这般热闹吧。看着人与动物和睦相处的情形，我暗自想着。站在雁鸣湖边，我想要是哪天能听到雁子的鸣叫声，岂不是更好？可我不知道这先前是否真的有大雁在这里驻足过？我和朋友就那样长久地驻足在湖边，谁也没有说话，只是让各自的情思，静静地在心里游走。
　　从那以后，我依然会在燕园里散步，但我极少再去雁鸣湖，雁鸣桥倒是走过几次，却不多。想来像我这样一个奔五的人，出现在年轻人身边是极不相称的吧。另外我也怕打扰他们的学习或是谈情说爱时的雅兴了，要是再有什么窃窃私语的举动，被我这样的一个路人拾到，倒有些偷窃的行为了。我只是远远地望着雁鸣湖，倾听她流淌的心音。
　　冬天，雁鸣湖相对夏季而言是比较清静的。这个时候，我倒是很乐意去湖边走走，偶尔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经过，也不会彼此受到什么影响。有时我会长时间地静立在湖边。湖面上水波不惊，如同一面镜子，映出光裸的树枝。水鸭和小鸟也不知去了何处，倒是让湖面清静了许多。鲤鱼潜入湖底，懒得再游出水面，而我却喜欢在这样意境中，聆听水流的声音。
　　在燕园居住的日子里，我耳闻目染了这些莘莘学子们孜孜不倦的学习劲头，它让我再次感受到大学校园浓郁的学习氛围。一面是年轻人的朝气蓬勃，一面是温文尔雅师长的语重心长，常常让我流连其中。一种想要再次进入大学课堂里学习的愿望，正日渐疯长在我的心中，那消退已久的愿望在我居住在燕园的日子里，又重新将我的心唤醒。以至于每每散步的时候，都会让我感受着它随处所散发着笔墨清香。然而，此生注定我依然要与这样的大学失之交臂。能来这里小住已经是上天给予我不浅的福分了，我哪里还敢有更多的奢求呢！在一个个寂寞的夜晚，我把自己埋在灯光下，陪伴我的唯有那些书籍和键盘上敲出的一页页手稿。
　　对于燕园来说，我只是一个途经她身旁万千脚步中一个匆匆的过客，终有一天还将独自远行。纵然我曾经有过这样或那样的梦想，但更多的时候，我知道梦想对于我这样一个漂泊的人来说，只是一种奢望而已，永远无法得到也不再企及。就像今夜，我慢步在湖边，虽然夜已更深，天空中也不再有流星雨滑过，可我仍然爱在这样的夜下行走，我的一些心思可以随湖水流淌在已经消逝的时光中。就像明天，我又要背起简单的行囊，行走在垅南的村庄里，继而奔赴于大海之上。而燕园中所有的一切，都已溶入我的梦里，我的情里，直到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就像当年，我们曾牵手在这里，每一扇窗口，都让我如此地熟悉，夜风中仿佛送来你的气息，只是我们的心真的渐行渐远。如同此刻，我站在那扇橱窗前看到年轻的你，目光清秀得依然让我迷醉。只是当我想你的时候，我却再一次远离陆地，我们的人生注定没有交集，可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当年的我和现在的我，依然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