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棵柿树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2:32 编辑 <br /><br />　　 两棵柿树
　　 文/张奇
　　老屋庭院里有两棵父亲亲手种植的柿树，一棵是从大哥院落里移植过来的，一棵是父亲从集市上购买的。两棵树虽不够高大粗圆，但它却寄托着父亲对美好生活的一片期盼，一份对生命的执着追求。

有村庄的地方必定有树。树是村庄存在的必要条件，在农村，如果一个村子没有树，那是很突兀的，更没有生机。枣树、苦楝树、椿树、杨树、柳树……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树，它们把合抱着村庄，养育着村民，正是这一棵棵树让我们感受到春的惊艳、夏的清凉、秋的丰裕、冬的风骨。我爱树，更爱故乡的树。每每从单位回老家，我总爱看那一排排的白杨树，那径直向上生长的主干像时刻在鼓舞着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给人一种刚直不屈的劲道。但是，我最爱的还是父亲种下的两棵柿树。
小时候，最爱爬树，爬树捉知了、掏鸟窝等童年趣事是我们经常玩的趣事。如今，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不仅城市越来越美，农村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童年时的村子是那样旖旎，很想回到从前，但已惘然。如今，每次回家，儿子总是让我抱着他去爬父亲从哥哥院子里挪来的那棵柿树，树干不高，向外伸出的枝干，如同无根手指，错落有致地往外张开着，像是在向上天祈祷着一线生机，一份甘露。
　　自前年父亲患病以来，偌大的几个猪圈早已空空如也，横七竖八的横梁和木板上方的毛毡纸在风霜雨雪的剥蚀下颓废不堪，爬满蜘蛛网的墙角里长满了青苔，存留着大片的枯枝败叶，一片破败的景象，让我倍感失落。厨房南边一间的磨坊也早已被搁置，残留着油污的石磨每一道石缝里都有父亲留下印痕，静止在角落的油锅也布满灰尘，锈迹斑斑。上世纪80年代，父亲继承了爷爷的手艺，干起了小磨香油的生意。从此，父亲常年起早贪黑地炒芝麻、磨香油，然后用一根桑木扁担挑到三里外的集市上出售。特别是到年关，生意好时，父亲还会把我在半夜里喊醒帮忙，父亲说，小本生意雇不起人手，只能雇佣我这样的“童工”。现在想想，父亲为了一家人的生计是多么的不易。

如今，父亲染病在身，不仅小磨香油生意做不了，而且他最爱养猪的嗜好也做不动了，每天总是痴呆地望着布满油渍的石磨和空落落的猪圈发呆。我清楚地记得，父亲看见我回家，总是埋怨自己没用了，甚至说活着还有啥意思。习惯干活的父亲，就这样在悔恨交加中进行着思想斗争，而病情越来越重。空留余恨的父亲怅然若失，整日唉声叹气地生活着。如今，年关已近，一切都将物是人非，万般难休。 　　失去劳动能力的父亲已经住了三次县人民医院，一次一次比一次严重，如今不仅卧床不起，而且连吃喝拉撒都在床上了。每每回家望着母亲艰难地从床头扶起父亲喂饭时，我就眼睛湿润起来，倍感惭愧，愧对父亲的养育之恩，总在心底埋怨自己太自私，恨自己因工作而不能在床前端尿倒水今那份孝道。
门前的小河如一条白练向远方伸展着，白杨树的枯枝在东风的肆虐下摇摆着，天雾蒙蒙的，零下8度的气温真的很干冷。这个冬天很冷，也许那两棵柿树也会在冬日的雾霾里颤颤发抖。抬起头，发现黄昏里只有呼呼的东风响彻耳旁。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如今，父亲病了，我拿什么来报答老人家的养育之恩。正像崔京浩在《父亲》中唱的一样：“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都说养儿能防老，可儿山高水远他乡留……”不由得泪水打湿了脸颊，父亲啊！我拿什么来奉献给您。
　　在父亲的“啊……啊……”声中，我仿佛听到了老人家在向我问着什么，但是又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想要什么。一向如钢铁般的父亲被病魔打倒了，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强壮年时期的父亲干起农活来总是一个顶我们弟兄三个，能干能吃的父亲是我们一家人的顶梁柱，更是孩儿登天的梯。
　　记得小时候，我常坐在父亲的肩头，跟随父亲到集市上玩耍，每次父亲总是买几个烧饼、瓜果梨枣来哄我玩，让我高兴。有一次，父亲让我看着卖香油的摊子，他去集市的最南头去卖牛，就在他刚走不久，一个中年人提着油瓶来买油，我说，我不认识秤怎么办，你还是坐在凳子上等会吧。可是那个人好像家中有急事，他说和我父亲以前是老朋友，先拿一斤油回家用着，回头再把钱给我父亲。可是，当我父亲回来时，他说我被骗了，他以前也遇见过这样的事，如果没有记账这一斤香油就等于打水漂了。善良的而又天真的我就这样第一次尝到了被骗的滋味，那年月，一斤香油可是我一家半个月的生活费啊！从此，我就很少跟着父亲赶集了，但是，父亲给我捎回家的零食却一点都没有减。
　　犹太人有句名言：“父亲给儿子东西的时候，儿子笑了；儿子给父亲东西的时候，父亲哭了！”是啊！如今父亲年届七十有余，又重病缠身，我还有多少时间去陪伴我的父母呢？我知道自己是爱父亲的，这正如父亲爱我一样，那样执着和无私。
　　走在回单位的路上，故乡渐行渐远，但是，今天我却没感到一丝的寒冷，心里想的尽是母亲的叮咛声，出门在外要踏踏实实工作，老老实实做人，不要担心家父的病情……砖渣铺成的小路伸向村外，路旁是一片片碧绿的小麦和整齐的白杨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