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意识流
2021-12-23经典散文
[db:简介]
死亡意识流
亚麻色
时空在高速旋转，我被抛起又急速落下。最后陷入了半迷雾的状态。在身体失控的同时，我听到了自己的哭泣。拧亮灯，我看到了床头镜子里的人，头发凌乱，眼睛突出，像恐怖片里的恶鬼狰狞恐怖。床头的闹钟指着一点，可是我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凌晨一点，我打开抽屉，取出氟西汀，吃了两粒。
两年前，我常常失眠。无论在睡前做多么繁重的体力活让自己累，都睡不着。安定从一粒的剂量加到了六粒，除了体重增加，还不断出现幻觉。然后我去看了精神科医生。对那个全省最优秀的医生说出了我焦虑和恐惧。大概是半年前，我看到一桩血腥的死亡，死者是我的朋友。我看到殡仪馆里朋友的尸体变成骨灰的全过程。每天都有人死亡，可我不想死，我还没有活够呢。我有安定的工作，健康的母亲和可爱的女儿，日子还能过去下去。可是从殡仪馆回来，我就开始睡不着了。我怕，怕什么？死的不是我。可是，我睡不着，我害怕。我怕火，我怕燃烧的火焰把我吞噬，变成一堆灰烬。
医生建议我住院治疗。必须每天配合呼吸做一些简单的运动和肌肉的拉伸。他还让我写日记。我是最听话的病人。我漂亮的字迹和认真的配合得到了医生的表扬。于是，我吃安定的剂量从6粒减到了一粒，再加上一颗氟西汀，就能睡得很好了。在医院的最后一晚上，我确实睡的很好，我梦到我的童年，梦到了父亲。他摸着我的头，告诉我，他会在天堂一直保护我。第二天，我出院回家。第五天我回到乡下工作的单位。
从医院回来后的很长的一段时间，大概有半年，我觉得自己不失眠了。这个月月初复查时，医生说，再过一月我就可以完全停药了。太棒了，谢谢医生，我快康复了。
可是，十几天前开始，我又把睡眠弄丢了。除了比以前更睡不着外，还精神恍惚。在暗夜里，我常常有被烈火焚烧的感觉，甚至能感觉到火焰一寸寸的吞噬着我的皮肤，灼的我疼痛难忍。往往此时我想象着尖刀插入胸膛的感觉，就能获得片刻的寒凉。哦，实在对不起医生，我没有办法停药了。因为，十几天前我突然离婚了。工作的繁琐、房贷的困扰、妈妈的诉苦和妻子的抱怨...... 我一把一把的吃药，也无济于事。总之，我的失眠更严重了。
凌晨五点半，还是睡不着。我开始医生教我的肌肉拉伸和深呼吸。可是无济于事。房间里的桌椅开始扭曲变形，变成了燃烧的木炭，木炭越烧越旺，开始吐出明亮的火焰。火焰里出现早已死去的朋友，他挣扎着向我伸出了手，想把我拉进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我拿出抽屉里的药盒子，随便掏出一个瓶子，倒出一把塞进嘴里。火焰消失了，有黑暗的阴影朝我压下来。我顺着无边的黑暗抽搐着瘫软下来。然后我看到了父亲的脸，他微笑着向我招手，我撑起身子跟着他慢慢的走进一团迷雾，恍若回到了懵懂的孩子时代。恍惚中我听到了女儿的哭声。哭声越来越大，猝然把我拉出了迷雾。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透过窗帘的缝隙，我看到了天边的一丝微亮很细微的蔓延。天空渐渐发白。我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我听到老鼠们在天花板和瓦片的间隙里，支支支支，跑来跑起。发出轰隆的响声。斑驳的天花板上不断的掉下灰尘迷离了我的眼睛。那些原来被漏雨打湿的黄色水迹，在我的眼里慢慢的变成了红色，血一样的红色。似乎还有血在从圈印的间隙里涌出来，凝固在我头顶。我又开始害怕。深呼吸对于我来说没有丝毫的作用。拿出枕头底下的MP3将耳线塞进耳朵，轻音乐也没有任何作用。四周的墙壁，简陋的家具又开始扭曲，燃烧。刹那间，巨大的火焰向我袭来，我被迫燃烧，身心俱损。我能听到头脑里的噼啪爆裂声。我把杯子里残留的凉水，全部倒进喉咙，水顺着喉管进入胸腔，滑进肠道却带不来丝毫的凉意。我变得狂躁起来。
我像一根快燃尽的灯草。我要逃遁，我需要自救。我奔向厨房，寻到了日里切菜的菜刀和洗菜的盆子。将它们带到了房间。我再次看到了镜子里鬼一样的我在火焰里挣扎。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狂笑着将刀抵向脖子上的血管。毛细血管破裂的同时我看到有红色的汁液慢慢渗出浇灭了火焰。我自然地安静了许多。也清醒了许多。意识里有了妈妈的白发和女儿的笑脸。我无力的将刀和自己扔到床上。屋里比刚才亮了许多，我困顿，乏力，渴望着粘稠的睡意将我包裹，将那些无名的火焰撵的无影无踪。可是我却找不到任何的睡意。即使是被稀释的如同清水的一点点。我又吞了两颗药。
屋里越来越亮，我听了到了屋外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我知道那些睡好了的同事们起床了。我听到了敲门声，我扯着着嗓子让自己显得很有力气的回答了一声，我还要睡。屋外又开始安静下来。如同，黑夜的寂静，我知道还会有烈焰袭击，可是我不再害怕。因为我找到了对抗烈焰的方法。我只需要将手里的刀轻轻抵在自己的某一条血管上，就能让温热的红色液体带走无边的烁热。只是我依然睡不着。我想睡着，哪怕是十分钟。
我不停的割着自己的皮肤，不停地对抗一波又一波的火焰。我感到疲乏和厌倦。我的思绪像一对高速运转的齿轮。他告诉我必须要离开这里，永远离开这些恼人的火焰。我必须让这些火焰永远消失。我举起大狠狠地砸向了我的腕动脉。然后大朵大朵的血喷涌着迸射而出。没有一丝的疼痛。我看着这些红色的液体离开我的身体，浇灭那些扭曲的火焰，如同梦魇一样的火焰。然后流进床前我放好的盆子里。我身体里涌出的液体越来越少，越来越细。那些火焰也变得模糊，我甚至听到了它们的惨叫。
我看着最后一滴血滴入盆子之后，我握着菜刀轻轻的爬上床，躺好。将菜刀放在最贴身的地方，替自己把被子拉高，掖好。然后闭上眼睛。我感觉到我的灵魂开始离开我的身体，往上飞，变成了一朵祥云。再也没有害怕，没有火焰，没有灼烧的疼痛。我困了，我好像快睡着了。我好像要康复了。
是的，我就这样痊愈了。永不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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