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抉择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1:31 编辑 <br /><br /> 生死抉择

根雕茶几近几年已成为文人骚客，富商巨贾收藏的新宠。被能工巧匠精雕细琢的根雕茶座似龟，似象，似云，似鹰，似神佛。一根一须，巧夺天工。选用千年古树根的茶桌泡茶，配以复古精巧的茶杯，古雅的紫砂壶，能把茶性发挥得淋漓尽致，通透甘醇。收藏者因此如蚁附膻，趋之如骛。
根雕茶座取材于废弃的树桩根部延伸部分，这些树桩多穴居于峻拔雄伟，山峦叠翠，土质贫瘠，乱石密布的深山老林，毗邻洛阳市世界地质公园龙潭大峡谷的西北角处，这里散居着几十户农家，如今已成为根雕茶座毛坯的聚散地，村里四十岁以上的山汉子已不再出去打工，农闲时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寻觅发掘密林深处的树桩，用他们的执著和力气，养家糊口，打理生活。
这几天，大家都在议论一件事，在村庄南面的半山腰处，有一个柏树桩，树干已遭雷击，树桩的底部已长成结聚状，远观像一只半藏在洞穴的卧虎，曾有几个胆大的山民，悬空抵近勘察，但终因地势险峻，风险太大，只好放弃。这其中的老张头是最知情者，先后相邀十数人都被婉拒，但他始终未死心，原因之一是已上大二的儿子的学费还未凑够，这让他近日很是闹心。
这一天，他思虑再三，经过精心准备，带着放暑假的儿子向山顶处走去。固定好防护绳，对儿子叮咛一番，拉着绳索向半山腰滑去，抵近后，老张头利用携带的工具，争分夺秒的挖掘起来，随着挖掘的深入，裸露出的根状越发让他欣喜，这个根状已基本成型，极像一只卧虎，不用雕琢就是一件浑然天成的稀世珍品。他铆足劲，全神贯注，小心翼翼，生怕误伤每一根根须，三个小时过去了，在他不懈挖掘下，只剩最后一道工序，砍断底部的主根就大功告成了。他抽出斧子，仔细的一点点的向根部砍去，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流逝，终于主根的大部被砍完，余下链接的一点，只要用脚稍一用力就能完工。他直起腰，呼了一口长气，以大功告成的姿态抬脚向树桩蹬去，咔嚓一声，树根应声而断，在断裂声中，他的身子也已悬空，和树桩一起向下急速坠落，老张头一声惊呼。
上面看护的儿子，很快惊醒，不由自主死死拽住下滑的绳索，隐约看到父亲在半空中游荡，就是无法贴近岩壁，悬空的脚因没有着力点，根本无法向上攀登，僵持中儿子不顾一切的向上拽着父亲，一点点地拽，拼尽全力的拽，父亲生的希望全在儿子的手上维系着，速度越来越慢，老张头知道，儿子快力竭了，嘴张了张，却未曾发出声，突然一滴咸咸的液体落到他的嘴里，又一滴落在他手中的斧子上，是血，儿子的血。老张头从极度惊慌中冷静下来，一声大喝，“快放手！”
上边儿子的手因为父亲的体重和防护绳的磨擦，已血肉模糊。钻心的剧痛让他一度降下上拉的速度，但他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向上拉着，他知道只要一松手，父亲顷刻就会没命，他已看到手上的肌肉在纷纷脱落，但绳索也在一点点的向上移动，生的希望和肉体的剧痛在剧烈的交织着。他听到了父亲的吆喝声，他也听到了绳子和自己手掌骨头摩擦的吱吱声，但他的信念已经钉死在绳索上，那就是，抵死也不能脱手，一定要把父亲拉上来。
老张头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痛惜，后悔，感动，绝望，心疼，恐惧刹那间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死的悲壮和生的希望交织在一起，他深知儿子的倔强和用心，他更知儿子只要再坚持一刻钟双手就会报废，力竭之时儿子还会被惯性带下悬崖。生命刚刚灿烂的儿子，手残了一生也就完了。自己已年过半百，死有何惜？！老张头心内一阵清明，死的恐惧烟消云散。他毫不犹豫的举起斧头，向头顶的绳索决绝的砍去，一下二下三下，直到他听到绳索的断裂声，才虚脱似的闭上眼睛，身体飞速向下掉去，下面是他的地狱，他将粉身碎骨。上面是儿子的天堂，儿子将拥有无数个明天。值了！至死，他的脸上都写着满足，写满笑意！
儿子顿觉手上一空，猛然向后跌去，瞬间明白：相依为命的父亲走了！父亲用自己的生命彻彻底底成全了自己的双手，用自己的生命毫无保留成全了儿子的生命。这种舍生忘死的人间大爱，只有至亲的亲人才会无怨无悔，毫无保留啊！他站起，踉跄着向深不见底的峡谷喊道，“爸爸-----”。饱含深情地绝望的呼声，在峡谷中久久回荡......
老张头死了，死的坦坦然然，干干脆脆！死的惊心动魄，无私无畏！生死之间的大义，被他破译的淋漓尽致，感心动耳，回肠荡气！请不要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来定义他的死因。也不要用大义凛然，舍身取义来拔高他的气节！他的死没有轻于鸿毛，也未重于泰山。他是为自己的亲骨肉直接而死的，在他认为死的值得，死得其所。这已足矣！
儿子在父亲死后，他打开了经常佩戴的一个精致的银质圆盒，将里边的笑弥佛佛像取出，虔诚的将父亲一寸照镶进里边，小心的挂在脖子上，儿子说：您才是我今生最大的佛！

2015.1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