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沿着此秋，走走停停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0:40 编辑 <br /><br />

1.秋水长天：秋天不是建屋搭房，是一点一滴的倒塌。从第一场秋雨开始，秋天就呈现出来抽离状态。等到立冬稍后初雪来临，秋天也没影儿了。不是轰然骤响的不是万马奔腾的，秋天的倒塌有一种声色全无的神秘。人们参与这场战争，平原上山坳里成百上千的乡村几乎一个样子。人们动用铁器和各种容器将秋天收拾回家，动物们在低处一趟趟撒了花儿的往返。多么大的秋天也禁不住如此这般的倒腾，洞穴满了流出洞口，仓房满了晒上屋顶，人们的心没有满，还在抻拉扯拽的劳作。我没有属于自己的半垄田地，却是每一年都做一回充满兴致的看客。昨儿个进山终于偷到两穗玉米，参与到人民战争的汪洋里去。我的两穗玉米加速了秋天的倒塌，我举着青青的大玉米，看阳光下爬山的小虫子。
2.人间烟火：我没有见过野葛冒烟，许是见过的却忽略。世代轮回的某个时间，我做过不冒烟的野葛树。借助两千多年前的风景，白茅荇菜和蓼蓝。偶尔会产生错觉：我是一株能说话的植物。野葛那么高，高过秋风里的黍坡上的艾蒿。生生不息的蓼蓝，被小孩子唤做狗尾巴花。我没有穿过蓼蓝染成的麻裙，命定的深蓝少了半个角。我是不安分的，做一世野葛再做木槿，终归要长成婷婷的样。人间烟火，梁上瓦松，要多好便有多好。做一棵苍耳不好吗？针尖尖儿一样的钩子，看上了哪个休想逃脱掉。两千年太远太深太旧，我怕是走不到便轰然倒塌，成为一株平原上的荠菜花或者芣苡。
3.秋意浓：一群孩子拿着鞭子，先是甩起河里的水，甩得花飞叶落蝉鸣细弱。夏天哪里还有力气固守城池啊，一退再退退到了千里烟波之外。哦，小孩们真是能干，硬生生的把个夏天赶跑了，而今寒蝉凄切骤雨初歇，秋意浓得化不开。九月是秋的中央，太阳那么明亮那么温暖，像细细碎碎的金光漫天飞舞。小欢喜和妈妈跑进秋光里，她们刚刚认识了三个小尾巴。你看看狗尾草很小很细，大片大片的迎风摇摆。你看看虎尾草软软的绒绒的，像贴紧地皮的一层线毯。快来看吧只有那壮丽的狼尾草，在秋天的最前方那么威武宛如扬鞭的武士喧嚣张扬。妈妈牵着欢喜的小手，捉住好些小尾巴，狗尾草虎尾草狼尾草满满一大抱。小欢喜兴奋得大喊大叫：“毛毛，毛毛，毛毛！”妈妈说：“小小的毛毛是狗尾巴，大大的毛毛是狼尾巴，软软的毛茸茸的是虎尾巴。”小欢喜在草地上跑来跑去，她还闹不清狗狗、老虎、大狼是什么样子，谁最厉害她应该亲谁怕谁。在小欢喜的眼睛里，一切虚张声势的东西都是纸老虎。她喊：”毛毛，毛毛……“秋天只是小孩子怀抱里的一捧毛毛草。等欢喜再大一些，会在秋阳里捡拾甜美的果子。多少个秋天在我们手边溜走了，孩子们的秋天才刚刚开始。秋意浓，我心欢喜。
4.忽然慵懒：这几天忽然犯懒，想着落地窗拉上纱帘，自在的睡一个下午。多写几个字肩胛缝就疼，想得多点儿偏头疼就犯。到了必须删繁就简的时候了，这和沧桑纯洁没什么关系。用旧了身体大半的零部件，越来越多的需要调节和养护。忽然犯懒，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可想。懒得读书懒得听歌懒得跑步，唯一愿意做的就是去黄昏时分的晚市，踅摸几样新鲜蔬菜。我最爱吃小白菜，就是大白菜还没长成间下来的小棵。摘干净开水烫一下，和海米豆腐一起做，味道特别鲜美。小白菜也可以做包子，荤素都好。整个九月唯有小白菜我做起来不厌烦，也吃不腻。我想过几天不干正事的日子，吃几天心爱的小白菜，海米豆腐或者油绿油绿的白菜包子。过秋天就要自由自在不拘谨，感觉很累很累。关于心素如简人淡如菊，我想无非是如此这般了。
5.独自旅行：喜欢去往秋天。太近的秋天少一点浓郁。秋天在北方以北，过沈阳过哈尔滨，到漠河或者黑河。最慢的火车，最多的站台，古老的铁轨，从高粱水稻到白桦红枫。去往秋天是一件大事情，因为渴望太久而担心发生意外。比如火车忽然停下，淹没在茂盛的庄稼地里。铁轨不见了司机不见了，只剩下我和陌生的地名。那时候我不能回头，所有的回程全都被涂抹。我会被迫生出许多本领来，骑玉米秸秆，然后变成飞翔的大鸟。脚蹬闪亮的轮滑，拨开大河大水的阻隔。身处绝境然后无所不能，最后关头太多的方式都用尽，才知道秋天一直追随左右，片刻未曾离开。
6.缝隙，缝隙：生活就是缝隙。无处不在的缝隙。没有一个缝隙生长诗歌。但是我们去向别人表述生活，确是采用了一种参杂修辞的方式，这就是诗歌的因由。毛姆说，诗歌是文学之冠，无法接受平庸。其实生活到处都是平庸，衣食住行喜怒哀乐哪里有不是平庸的。撒泼耍混的胡搅蛮缠的，生活不是风声水起便是腐烂生锈。反抗平庸需要动用十八般武艺和一生一世的光阴荏苒。在平庸里也只有极少数的另类选择了诗歌这种方式对尘世说出爱来。她们是纯粹的高贵的，她们永远有别于熙来攘往的人们，她们自由而孤单的活着。
7.花事了无痕：过了白露天，草木越发的灰了，萧瑟了。秋天被一丝一缕的抽离，等着吧等霜降来临等初雪飞漫天，秋天就轰然倒塌。她说寂寞或者孤单的时候，一只喜鹊飞上深蓝的海。每每深爱什么就要被什么伤害。在尘世，奔波的牵念的邂逅的，都是或深或浅的爱。其心意如沐浴后静候一场花事。等花开吗？最后往往是满怀忧心的看那花儿缓缓收拢骄傲和妩媚。等爱情吗？亦是两两偎依之后相望江湖各自安好。也不曾因花落而去淡泊花开，还是朝朝暮暮的欣然热衷。也不曾因江湖旷远人心冷漠便怀疑爱情，在未知的余生里，好好的过自己的清晨黄昏，然后祝你平安。嗯，昨夜听闻花事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