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2:41 编辑 <br /><br />　　片段
　　人的一生到底有多长？从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到步入青少年，再到中年，然后垂垂老矣。读书，就业，生计，梦想……诸多“大事”仿佛是一座座连绵不绝的群山。只要活着就需要不断的去攀登，不到老死不能停歇。人的一生好似又很短。往往在我们回首的霎那，如同电光火石般，它只在脑海里那么一闪，忽而面如菊，鬓如霜。就这样逝去吧，我们又总想要留下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真真正正的来过。我们不是智者，我们不是伟人。我们又怎能敌得过时间的无情?若干年以后，当年的容颜早已湮灭于寂寂红尘，而真正能留下来的，或许只有几个片段，或者说几帧定格的画面……——人，真的不能奢望太多。永恒是什么？海水会枯涸，顽石可朽烂。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亘古长存。若真能有那么几帧画面在被人想起时定格，也算不负此生了。虽然，你留给每个人的画面可能会有出入，会有不同……
　　一、恍惚·真实
　　人是要过很多年才知道感恩的，才知道万物包括投眼而来的翠色，附耳而至的清风，无一不是豪华的天宠。才知道生命中的每一刹时间都是向永恒借来的片羽，才相信胸襟中的每一缕柔情都是无限天机所流泻的微光。（摘自网络）
　　与人闲聊。
　　对方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姐。曾经多次碰到她。
　　每天下班时，在厂门口总能遇到接她下班的她的丈夫。看她走出来后，两人笑意盈盈地双双离去。风雨无阻。晚饭后锻炼时，又能看到她跟她的男人相依相偎地散步。夕阳斜照下羡煞旁人。
　　今日，偶然机缘和几位邻人对坐，她也在场。四十多岁的女人，再精致的妆容也难掩老态。她画着眼线的眼角已经有了不少细密的皱纹，脸上的皮肤也早失了光彩，明显的眼袋深坠着她的悲哀。她的眼神呆滞，黑色的长发近距离看有白发夹杂其间。在我观察她的时侯，她习惯性地抬起手臂用手指往耳后梳拢了一下头发。如此，我又注意到了她的手。许是工作的原因，但不可否认有岁月的力量。她的手背枯黄，粗砺。再看，好像还有几点隐约如老年斑样的东西。真不知道为何她的老公一直一往情深的对她呵护备至。然而，她的幸福有目共睹。“哎呀，大姐！你们夫妻俩感情真是好，真让人羡慕！”我迫不急待地发表自己的见解。接着便是对他们甜蜜情形的重述。在座的几位也随声附和。听到我们的称赞，只见她的双颊瞬间飘起了两朵红云。眼神也忽而明亮清澈起来。仿佛有人眨眼间给她的眼底注入了两潭清泉。她说着带点吴侬软语的上海普通话，轻声细语又不无娇嗔的味道：“他呀，烦都把人烦死了哟，每天缠人缠得要死，我寻思，快点去找别的女人吧，再不用来烦我最好。”这时，一点笑意从她的嘴角荡漾开来。羞涩里含着妩媚，甜蜜中藏着自负。那一瞬，岁月好像倒流到了她的十八岁。她的那张松弛的脸也一下子生动起来。而她的笑是如此的天真烂漫，自然而富有韵味。我心思恍惚。仿佛看到有无形的手给她使了魔法。让她蓦地返老还童。一个少女带着银铃般的甜笑伶伶俐俐闯到了我的面前，如同春风拂面。
　　时间好像打了个盹，让我窥到了一些美好的东西。她的笑击中了我的心。我不知道，我该相信爱情的魔力，还是相信自己亲眼见证了穿越的神奇。我一时迷失在她的笑容里不能自拔。原来，岁月还是仁慈的。它没有彻彻底底的将所有美好打包带走，这含着希冀的明媚的笑容就是明证。
　　感谢生活在带走人所有的青春美丽时，还留下了这一点单纯的真实，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令人鼓舞，令人回味。此刻，仿佛有点点清幽的香气从久远的过去传来。它不明显，不浓郁。但只要你闭上眼，深深地吸上一口气，你就会发现它的存在。而且，它会慢慢浸润你的身心，让你瞬间柔软透明，忘记悠悠岁月的侵袭。
　　是的，总有一些东西，它与时间无关。它保有着自己的本色，一直被冰冻在时间的角落，等着你去发现，去惊喜。它带着梦一般的朦胧，潜伏在人的身体里面。岁月如流，不改初衷。如同和风吹散阴霾，阳光穿过层云，它令老去的时光变得灿烂，温暖。而正因为这样一些存在，给我们勇气，给我们力量，让我们能够更从容地面对现在，迈向未来。
　　我觉得，我要感谢那位大姐。
　　二、定格·永恒
　　翻开藏在笔尖的记忆，我似乎看到了朦胧的永恒，原来永恒便是这过往的碎片。（摘自网络）
　　七月是追逝怀远的季节。不需要刻意。白天，满街都是冥币、纸幡的摊位。临夜，香烟缭绕，纸灰纷飞。此时，我会想起我逝去的祖母。
　　祖母不算是一个极可亲的人，但于我例外。以至于在她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心存疑虑。总觉得她并没有离去。所以，我每每走过她卧室的窗台，都会习惯的向里张望。
　　那时，房间的土炕就是她全部的活动空间。吃喝拉撒睡全在这里。我总以为，她还可以走出去的。但是，她却执拗地把自己禁锢在了那一方土炕，不再出去。那是在她又一次不小心摔伤了腿脚之后。为什么不再出去呢？我不明白。但从那会直到她离去，她就开始用屁股代替腿脚在那方寸之间挪来挪去。
　　她会自言自语。陈年旧事，家长里短。或轻声责问，或恨声厉气。她会做些小针线。拆掉旧衣，抽线绕团；搜集纽扣，分门别类。
　　那日，经过她的窗前，赫然发现她正襟危坐在炕沿。她穿了件往日年下才上身的新衣。暗色缠枝牡丹花纹。浆的挺阔的小立领。回字盘扣直伸至腋下。深褐的绸缎面料流动着诡异的光泽。她的脸上竟化了妆。过多的香粉扑满她皱纹纵横的脸，看着惨白一片；红红的胭脂挂在两腮；粗黑的利眉如枝杈斜出；头上是一顶黑色的绒布小帽……一个农村的小老太太，我从未见过祖母装扮成这个样子。也不知她从哪里变魔法似的变出来的这些东西。我惊异于她为何要扮成这样，而且等不及得要帮她洗去。她拖着长长的尾音回答道：“不用都可惜了了，都可惜了了……”她的眼神迷离，面若冰霜。仿佛坠入了一个久远的旧梦。我忙忙地打来水，替她洗去铅华。她的装扮与其说吓人，不如说滑稽更贴切些。而我心里却莫名的沉重起来……在她作古后的很多年，我每每想起她时，浮现在我脑海里的第一印象都是那样一幅她肃穆端凝的样子。
　　人生如戏。
　　还记得小时侯看电影的情景。一个露天的广场上，尽头立两根高高的木杆，中间撑起一块方方的白帆布。投影灯一打，只听见投影机“哒，哒……”的轻响。画面就会连续不断地出现在白布之上。然而，有很多时侯，放着放着会突然断片。胶片被重新接好后，往往会少了那么一截。所以画面便会跳跃。再有一些胶片，由于年代久远，播放得多了，还会出现卡片的状况。画面里的人和物像是突然变迟钝了，一举一动都透着艰难。有时还会卡在一个画面一动不动。这种情形像极了记忆里的人生。有些过程在跳跃，攸忽一闪而过，有些又被放慢放慢。但终有结束的时侯，影片终了，观者散尽。那一切也走到了尽头。
　　定格只是一瞬，而分离却是永隔。对于逝者，定格的又意味着她的全部，她在一个人心里的份量。这样的份量相比于照片，录影，更有意义。我不由得又想起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的那一段经典: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为人卑鄙、生活庸俗而愧疚。——人的一生都在修行。为自己，也为他人。
　　在每个特殊的日子，独自回放那一帧帧祖母留给我的映像，我觉得，那绝对是一笔莫大的财富。
　　三、释放·不悔
　　这个世界越来越丰富多彩，我越来越看不清楚。但我也不想看太多，只想简单、纯真、朴实、真我地闲适走过。（摘自网络）
　　一看他就不是城里人。
　　他看上去有六十岁上下的样子。上身穿一件晴沦长袖灰暗格衬衫，下身是一条宽脚的黑色涤沦长裤，脚下踩着一双自制的千层底。肤色栗黑，身材瘦小。颌下半寸长的灰白色胡茬让他显得邋遢又委琐。在我观察他的短短时间里，他的两只粗大的手掌一直在拘谨地搓来搓去。
　　这是县城里最大的一个露天广场。夏日的傍晚，这里灯光雪亮，人声鼎沸。可是，他却偏偏选了一株高大的冬青树。他躲在了它的阴影里。仿佛在筹划着一件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目光迥迥，双眼直勾勾地注视着不远的前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广场里一群衣着鲜艳的大妈舞得正欢。
　　真想不透他到底有什么企图。他只是那么定定地看着。阴影是他的保护色。大妈们随着音乐的节奏或伸臂，或弯腰，或扭臀，或抬腿。有韵律而整齐划一的舞动很有号召力。不断有人加入这个热闹的团体。他们的队伍也越来越庞大。不过，大妈据多。大叔只有寥寥几个人。
　　他的眼里闪着渴望的光芒。我猜测:他是否也想加入其中，却鼓不起勇气?正在我有点捉磨不透的当儿，只见他的手脚有了微微的动作。他开始学着舞蹈着的人们律动。只是，他的动作很不协调，很不自信。他的脚紧贴着地面摩擦，手臂擦着裤线摆动，扭动起来如同一只笨拙的企鹅。站在不远处，我不禁笑出了声。
　　他的神情却是努力而专注的。我能感觉到有汗自他的额头、颈背冒出来。慢慢地，有几个节拍他竟也能跟得上，毕竟广场舞并不难。只是他还站在阴影里。为什么不走去，跟大部队舞在一起?我不知道是问他，还是问自己。
　　这个问题马上有了答案。在短短几分钟后，我看到他开始左右张望。好像在寻找异样的目光。好在我离得较远，也根本没人在意他。他又开始搓他的大手。但是很快，他抬腿迈出了阴影，走进了广场舞的大军……
　　我在心里为他喝彩!
　　这是一种自我的肯定，一种释放。更是一种态度。我很庆幸我看到了这一幕。虽然迈出去只有几步，但真正做到不易。他用行动告诉我:活出自信，活出真我。不悔前行。
　　人生是一段没有退路的旅程。最关键的时侯就那么几步。走向阳光还是呆在阴影，决定权永远攥在自己的手里。没有人会真正的为你做出决定。决定是一系列的思忖、较量、质疑，最后再由大脑得到认可后，支配身体完成一个或几个相关的动作。不可否认的是，头脑发热，荷尔蒙冲动作出的行动也是决定，我认为称这样的决定为草率、鲁莽更合适。
　　我们要自我决定自己的行动，进而主动的支配自己的人生。我们要勇敢的去面对困难，搏击风雨。在缝隙里走出宽阔，在努力中实现价值。要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回望成为故事的过去没有遗憾。要用行动支撑、书写出一撇一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写的“人"字。
　　此时，站在队伍尾端的老人正放得越来越开，动作也越来越舒展，笑容在他的脸上绽开了一朵最美丽的花……而如此美好的画面也在我的心里定格、留存。最终化为一种能量，激励我畅意挥洒今后的人生!
　　触摸过往，岁月清晰的脉络在我的指间颤动;风过树林，有无数的枝叶在随风歌唱。站在檐下，不经意间点点秋雨自空漫洒。而此刻，无数片段化作雨珠叮当入怀。我愿悉心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