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26 编辑 <br /><br /> 瞬间
　　对于我总是想在包里装一些零食送给一个人的想法，三哥是不赞同的。比如说我拿着一袋威化饼干或者不二家的把把糖，也或者是一个随意拿在手里的果铺杏干。我就想装起来，带给他。三哥说：你最好给他几块钱，那才是他需要的。对于三哥的世故，我总是回以白眼。当然，那些零食总是伴随我几个来回后，最终消亡在我的胃里了。
　　这个早晨七点十分，我从公园的门口经过。再前行大约一百米，就看见了他正从带着滑轮的铁质板车上一点点地挪下来。说是板车，其实就是一个安装了几个轱辘的约有半平方的长方形木板。四周用角铁焊接，中间贯穿着几根铁条，上面铺了一层木板。我走过的时候，他的身体刚刚从木板上坠下来，屁股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地面铺着的一块纸板上。几乎看不到他的双腿，只有一个单薄的上身站在那里。接着他摸出一个铝合金的饭盆，还有一个陈旧的口袋。
　　穿过马路的时候，我回头再次看向那个方向。急步行走的人流里，他的身体匍匐在地面上，淹没在人影车轮里。他，已经开始一天的工作了。
　　不久前的某天早晨，我在马路对面的街道上走，前方的红灯闪烁着跳上去。经过那个十字，几百米之外的地方，我就在那里工作。看见红灯，就放慢了匆忙的脚步。也就看见了他。他在我要走到的前方，忽然就挺起了匍匐在地面的身体，然后注视着我，微笑。我被他的微笑唬住了，瞬间懵懂了。接着，习惯让我也冲着他微笑了一下。
　　也许微笑是一种招呼，他笑得愈加的灿烂，脖子一歪，冲我挥挥手，然后兴奋地指向我要去的方向，调皮地眨眨眼，他用他的方式说：我知道你要去那里。我没有挥手，没有回应他的问候，有些尴尬地笑笑，继续走。
　　他是一个年轻的乞丐，二十出头或者不足二十。拖着残疾的身体游走在这条街的两端，固定在车站或者公园的路边。我在这条路上走的一年间，时常看见他。依靠在简易的车轮边，一只萎缩的手臂垂在胸前，扭曲着五官，努力做着各种夸张地表情对着路过的人们。而我却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给他的饭盆里放过钱币。即使有，也只是一二次吧，也不过五毛一块吧。
　　而那个早晨，他身姿端正地坐在那里，面容清秀地微笑着，挥挥手。后来，看见我经过，他总是兴奋地挥挥手，微笑着，然后指向我要去的方向。我笑笑，挥挥手，走我的路。我始终没有勇气给他一些孩子吃的零食。就像这个早晨，我在包里装了一个乡巴佬的鸡蛋和一瓶娃哈哈。上周，我在超市看见排列整齐的娃哈哈的时候，忽然想起儿子小时候喜欢的样子。就很想看着孩子喝一次。
　　下午三点的时候，还是这个街道，我去银行办事，坐在椅子上等待的时间里，透过明亮宽敞的玻璃看向窗外。就看见正对面树丛下的他，依靠在他的车轮边，头垂在瘫软的手臂上，睡得正香。也许是炎热，他极力舒展着身体，也只看见半截木桩般的躯体。没有发育成的双腿像鱼的翼随意地摊在身体两侧。密密的汗珠渗出来，我发现他异乎寻常的黝黑。一两片梧桐树的叶子晃晃悠悠地飘过去，落在身体前的饭盆边。他的一只手在睡梦里还摊开着，覆盖在饭盆上。
　　我想起秋意萧瑟的时节，某个下午。硕大的树叶被疾劲的风席卷着满世界张皇地飞，我夹杂在只顾低头疾走的人群中，也是不经意地回头，看见了坐在树下的他，风打着卷，把成堆的树叶涌送到这里，他的身体坐落在树叶丛中，像一开始就长在里面一样。而他看着越来越多的树叶，一直在笑。
　　而这个夏天的树荫下，他的不远处。一个奶奶正在看护两个三四岁大的孙子。大点的男孩跑过，另一个略小的男孩追逐着赶过去。奶奶大声制止的声音撵过来。大男孩回身跑回去，小的男孩依然在向远处跑。奶奶只好起身追过来，男孩跑得更欢。接着，摔倒了。
　　奶奶没有赶过去抱起他，只是观望着。大点的男孩也没有跟过去。他只好慢慢地爬起来，又开始跑。奶奶大声地呵斥了，小男孩就回过身，嘻嘻地笑着，掏出档里的小鸡鸡，一道水柱在地面上溅起来，男孩追逐着来自自己身体里的水线，兴奋地跑远了。
　　男孩子跑过去的时候，他睡得正好。我摸摸包里，那些零食又不见了。窗口里有声音在喊号,，我低头看见那个数字在我的手里。我起身，向移动着红色字母的窗口走过去。一个年轻的面容微笑着，举手示意：请坐。然后，他说：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