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妈，还是看菜花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52 编辑 <br /><br />看妈，还是看菜花梁星钧
1　　　　周末休闲的方式很多，而我最重要的是回去看我妈。
　　此看既含常回家看看，也有看好和照料好她的意思。回家看妈是人之常情，而照料好她则是我神圣的责任了。因我妈年迈，中过风，腿脚不灵便，需我们轮流看护，所以对我来说，周末一切都得给看我妈让路。
　　可是，这周我却遇上了一事难取舍决断。
　　那天，文友央给我打电话，说，一冬老师，周末市上要组织赏花会，每地派一名代表参加，学会领导让我通知你。
　　　　我一听就急了，说，周末？周末我得回去看我妈！见对方无语，我又忙不迭地解释说，我妈87岁了，半瘫，需我和大妹轮流照顾，所以周末我去不成，你给他们说说好吗？
　　　　对方有些迟疑而惋惜地嗯了声。
　　　　我放下电话，心生了一丝酸楚。
　　　　我的妈半瘫，这还是她目前最好的结果。我在相关文章里说过，她得病时我们既紧张又恐慌，三人成天奔走于医院、单位和家里的三个点上，我们都忙没了时间，但终换回了她的生命没危险，病情得到了控制。但出院时医生的回答令我们懊丧，他的回答只还是那句：人老了。我们不满的理由：希望我的妈可例外；她这病一定能挺过，一切终会有办法，奇迹就会在她的身上出现。
　　　　其实，早在我妈住院期间，我就利用在家的间隙开始了查网，得到的信息虽有的不靠谱，但我还是很乐意作一些尝试。故妈出院的当晚，我一边遵医用药，一边给她网购了一台专用治疗仪。这事我开始看得很神秘，因不知这样的新设备的临床效果如何，也怕别人说我偏信网上那些未经证实的资讯。三月之后便有了奇迹：妈果然生活能自理了，且随天气的渐渐好转，她能行走一段，去她经常去的广场坝了。这是了不起的大事！对妈来说是多么难得，对我们儿女来说也是天大的福音！　　　我妈从小就没了爹娘，靠哥嫂带大，也没读书，只在煮饭洗碗之时拣些哥哥读的“女儿家，走人户，出门要跟娘一路”的句子，她的识字还是婚后在队上的扫盲班，不过也只是认些“刀、口、手”和“这、了、个”之类的简单文字。妈一生没文化但她懂礼数，家贫寒她也识大体，她不仅支持了父亲几十年的队长工作，也辛苦生养了我们儿女三个。可她一生最大的不幸就是身体条件太差，而立之年就开始患病，基本是药罐子一年吃出头，只到了每年腊月三十，才狠心把药罐子摔下门前的石崖，骂道，再不吃它妈这X了！可是春节还没过完，她却又装上了新药罐。事后我们叹之，妈一生大病不见小病总不断！　　　　故此命相先生掐算妈说，你最多能活到五十五，孙子都莫想见到！　　　　我们也担忧她必定走在一生健壮的父亲前面。　　　　可还是常言道得好，没娘儿子天看成。有一首歌也唱道，“有妈的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现回头一想，这草是草，而生命力顽强。事实也应验了这句，父亲一生虽只害病三次，却于2004年的腊月被一场突发的中风夺去了生命，一切的抢救和努力都是白费，而十年后的妈得了同样的病，却奇迹般地好了。　　　这不得不令我们感激和惊异。人生的无常，岂是一些人的想象和无端猜度？妈发病时我们很惊恐，但她的血压很标准正常，心脏肠胃也没有问题，故她的病能慢慢好转，这一点连医生都没多大把握，而我们却满怀信心和耐心。
　我按时给妈用药，早上扶她去户外走走，在小坝或大门口或屋后转一圈，理疗只要我在家就不少于每天一次，给她买营养滋品，多哄她开心，我们尤注意预防她的感冒，一旦感冒力争短期内治好，这就加速了她病情的康复。她见我为她忙碌也十分感动，一次我下街去给她买药，她就在背地里骂父亲。我回来连问她骂父亲干啥，人家都去逝多年，坟上的草长深了。她说，他打我的娃娃！父亲爱打我是事实，我文章里多有记述，但我怎能对一个过世之人刻意记恨，何况还是我的父亲。但妈还是结结绊绊的那句，你－－你孝敬我，他老狗－－狗时的，打我的娃娃！
　　写到这里我已泪下。这岂是一个没受过严重父殇的人所能想象的。在父的眼里，我小时简直就“不是个东西”，而妈一生都没打我，她36岁才有了我，前面亲生的一个孩子夭折，拣来的几个孩子也先后以各种原因走了，所以妈一辈子都恨父亲，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惩戒我，打得我遍体鳞伤和死去活来，也重重打过她，所以妈一生都生不完他的气，她每次进城我不用问就知给她买胃舒平或元胡止痛片或木香顺气丸，她一吃就好，还说我买的是啥“神药”啊，这么灵？妈这时除了吐词不清、记忆减退外大脑没问题，所以我们对她的照料，就有一个好的基础及基本方向。
2
　　妈年前去乡下的幺妹家耍了近一月，回来似有了些变化：背驼多了，只能走一小截，人也黑瘦（也许是高山强烈的光照和风吹吧）。还有一个更大的变化，即她以前绝不上老大（大妹）的六楼，去过一次回来就说天旋地转，害怕，再也不愿去了，这次从老幺（二妹）家回来似变得很“听话”，让她去她就去，我一上班走了她就让老大接去。有次她不想去，一旁的幺妹一提醒她就应了，似想起了什么，立即答应跟老大去。　　　　看到这里我又觉得人老了真可怜。没人管吗更可怜，几个儿女转来转去也不便。老人这时也只有像那听话的“孩子”，不然“开罪”了哪个儿女又有啥好日子过呢？　　　　妈自父亲去逝后就来到我家逾十年了。两个妹妹开始都在外打工。妻久了自然就有些劳累和厌倦，好在妈吃饭从不提要求，每次问她，妈，你想吃点啥呢？她总是说，你们煮啥我吃啥。如再问或换一种方式问，妈，啥饭好吃嘛？她还是那句，看你们煮啥嘛。她从不提什么别的要求甚至过分要求。她每天出去后也按时回家，早睡早起，一生都是这样的习惯。妈与妻相处毕竟长了，我在几十里外上班，妻上班且兼管两个店铺，故照料妈的事只好落在我和大妹的头上。大妹属出嫁后回娘家定居的，继承了父母的部分家业，故也自觉承担了赡养的责任，这事我们无法谢绝也只好赞赏，况这毕竟是自已的亲妈，赡养好她是我们儿女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们有何价钱可讲，不照看好她行吗？　　　　我下车即到妈常去的广场看看妈在不在。太阳下的老人围坐了一大圈，我一一走过，却没有妈。打电话问老大，喂，妈在哪？广场上没见人。大说，在家，昨天陪她下街可能是走累了，今天她就不想出去了。我说那我晚上再过来，这周我太累了，得先找人杀几盘棋解解乏，换下脑，晚上来看妈。　　　　我这周累于单位的杂志编辑。这份内刊编到了总第五期也是改为正式杂志后的首期，为求正规和扩大在当地的影响，领导决定在省城成都印制，可春节放假、年前年后工作繁忙耽误了些时日，稿子虽按期交去了，但需要校对和调整处较多，而对方的PDF格式不允许过多修改，所以就造成了一定的被动，好在领导决心大，我才临时受命来做好最后的校对及必要调整，但那些天我事多，思想压力也大，但我的栏目设置调整和文字修改方案终得以体现，最后是确选封二封三的图文内容……这些事忙了我不少时间，实说我已累得精疲力尽了，加之一些因素的不太顺畅，总觉受一种什么东西羁绊，故我情不自禁地自语：　　　　谁让我摊上了这样的半截子买卖啊！　　　　我这么说是给自己减负（缓解精神紧张及压力），同时也意在告诉对方（印制方），原谅并理解下这次的特殊情况吧，若下次我全做，定会让你轻松简单，再不会出现此类情状了！
3　　　　最好的放松就是找隔壁的薛大爷下棋，这在我回家的路上就已经想好。　　　　可他家没人。却见他在屋后的坝边与黎大爷甜战。观战几盘之后，我说，你让他们下嘛，我们回去下！他抬眼看了我一眼，不情愿地说，累了，我再下几盘就不下了！　　　　我有些失意，路上想的就是回来找他下棋，而且我们也是有空就常下，我有些负气地激将他说，你洋啥洋，今天找你下你不下，哪天你棋瘾发癫了想下我连理都懒得理你！　　　　观棋的王大爷见状一把拉起他，说，走走走，你久癞在这干嘛，人家冬娃找你下你不下，哪天你找他想下他理都懒毬得理你！　　　　于是薛老大爷悠悠地跟我回去下。　　　　我说，薛大爷你下累了，我就让你一马，但不准悔棋啊这样我们大家公平好不好？　　　　他有些无所谓地说，看你。　　　　我脑子一下没转过来，首盘也不在状态，明明的一盘好棋却下输了。第二盘又输。他有些得意了。这时我针对他的特点是夹马当头炮，我就专攻让其夹马，造成他失马或抽车，于是他大吓，忙用手罩住，求饶似说，不不不，还我车马！马倒有时他可舍去，而丢车他是绝不干的，要么还他重走，要么他一清盘，说，完了，这盘我输了！如此，我连连获胜。　　　　但我稍一悔棋他就不乐意。　　　　他每盘下得很顽强。我赞之曰，你下得很好，即便输也不难看。他自信地说，嘿嘿，你看我下得咋样？　　　　我说，好，好，不错，真得不错，比许多人强多了，完全可在街摊上下棋了！我这点并非虚伪的恭维，因他如注意开局，他的棋力绝不差的。　　　　我们就一直下到天黑。直至我的脑子转向另一方向。　　　　我下街去接下班的妻和孩子回家。我们转念去羊三砂锅店吃晚饭。唉，我太脑累心累，正需好好吃一顿！妻说，你累啥累，一人在那边多清闲！我说我这周真得累，一点也不清闲。回去我想看看对方做的封二三效果，但机子一时启不了，忙让儿子开他的电脑，下载PDF阅读器，看到对方配的封图颜色文字都不错，搭配也合理，没什么毛病就回对方说，只封面一个括号内的字改下就OK了，对方说已改了，让印刷厂换80克纸时发现后已改了。　　　　OK，一切都OK了。　　　　我们穿过一坝再一园去看妈。上老大住的上数第四层下数第六楼，敲，没动静，再敲，门开了。妈果然睡了，其余的正要睡。他们忙起来陪我们坐一会。我去床边问妈我是谁？她说认不倒！我走进客厅后她又问大妹，你哥呢？我又进去问你认得我不，妈笑，吐词不清地叨念我的名字。　　　　这就是我妈如今的情形。　　　　我太渴了。我说我早上吃米粉，中午吃面条，晚上吃砂锅，太渴了。烧了几杯开水喝了我们就回去，说我明早来接妈。　　　　　　翌早我接回妈后给她电疗。之后我下街去下。我与老任去郊外走走，一路都是我说，他插话的机会极少。　　　　在城东杜家公路边停下。金灿灿的菜花在阳光下很耀眼。我们驻足了一会，我叹之，说我今天本可随市上的文友一道去赏花的，可我必须回来看我妈！　　　　老任没吱声。　　　　我说我想写一篇文章，《看母亲，还是看菜花》。　　　　他说好！　　　　这题目我也同样问过妻子，看母亲，还是看菜花？　　　　她同样回答说你写嘛很好。　　　　翌日我还是先给妈电疗。之后就开始疏通自家厨房下水道。这事烦我家很久了，尽管我上周末弄了下有点效，都没能解决问题。我借工具，又找人帮忙，直至下午才基本结束。这事总算终弄好了，有效而耐看，很令人满意。我把母亲送到门外的坝里找石台坐下，让她通风并享受户外的阳光。我说我下街去下，你等我回来。　　　　我回家后妈还在那里。这时天还没黑，但太阳下去了，院里的人都回去煮晚饭了。　　　　晚上由我煮饭。我怨妻道，你咋的，几十年了，煮饭一点都没提高，还为这生我气，你看看妈，连续三顿都没吃完，倒的比吃的还多！今晚我亲自来“表演”，且看看我的手艺吧！我每次总要在她前面刻意强调我“亲自”二字，她不屑一顾地呸呸，但内心还是敬佩且顺从地回答说，随你，你想咋的就咋的吧！　　　　我也没煮啥好的。就绿豆稀饭里每人捞小碗面条。稀饭里的面条细腻，香稠，妈不吃辣，但中午的菜汤可加点，再加料，给妈多捞点，估计她吃完面就够了，我们再吃点稀饭。我问妈，你吃完再吃点稀饭哈！她嗯嗯地应着，果然吃了面又吃了小半碗稀饭。　　　　看看，咋样？妻恼我又不得不服我，说，你不外就是会煮点饭嘛！我说，是的，我煮了饭你就说我只会煮点饭，我刚才订了下水道口的盖板你说我退休后就当个木匠，过几日我若编好了杂志得了好评你干脆又说你只会编那个“鸟”杂志……妻脸红，无语，却暗暗抻手掐了我一下。她动手之快，我躲闪不及，忿忿道，你就会掐个人嘛，这不用人教，属你的专长。不料她又飞踢我一脚，这次我敏捷地闪开了……
　　　　我的周末一般就这么度过。周日晚上我给妈打好热水让她泡脚，然后送她回屋早早歇息。妈知道，第二天早上我就要去几十里外的新城上班了，要周末才回来，而她这时往往最不舍我们的长久离开，故她翌日必起得很早，生怕没看见我就走了。其实她哪里知道，我走前必跟她打声招呼，并比划着自己的几个指头，说，妈，我上班去了，四五天就回来。她哦哦地应声并重复说四天啊五天，我这时会给她怀里塞一瓶药，说，妈，你这周就吃这个。（2015,3，23　2015,4，20　清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