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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难忘之县

2021-12-23叙事散文王克楠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3:36 编辑

  到汉阴,得到了很多东西。未来汉阴之前,我是一个富人,到了汉阴,我是一个穷人,汉阴比我富有得多。说汉阴富有,并非虚谈,首先是人。汉阴的城里人,乡下人,……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3:36 编辑 <br /><br />  
  到汉阴,得到了很多东西。未来汉阴之前,我是一个富人,到了汉阴,我是一个穷人,汉阴比我富有得多。
  说汉阴富有,并非虚谈,首先是人。汉阴的城里人,乡下人,脸上都有健康的笑。不卑不亢,很热情,如果说笑容如同阳光,这样的阳光在汉阴比比皆是。汉阴和古长安(现代西安)隔着一座秦岭,长安城里有的东西,汉阴都有。我是跟着几个北京人到汉阴的,看了汉阴城的影院,北京人说,北京城里的影院也不过如此。汉阴有的东西,北京没有,如汉阴的万亩梯田,如流经汉阴的汉江,再比如穿越整个秦岭的子午古道。
  由于我入住的酒店名字叫“凤凰”,便对神话中的凤凰有了特殊的感觉。在别的地方住酒店,会看到酒店总是喜欢把名字起得很雄浑,甚至吓人,比如东亚酒店、宇宙酒店什么的。汉阴最好的酒店起名为“凤凰”,一比较,就比出了独特的韵味。我住在凤凰酒店的第11层,虽然很高,也高不过太阳,太阳每天早晨六点钟起床,我也同时起床,透过浅红色的窗帘拜谒太阳。太阳在东天自在的很,一点也不焦躁,缓缓地升起,不像我在泰山顶上看到的日出,那个太阳好像受到什么巨大压力,颤颤巍巍地跳到了天空。
  我疑惑,为何汉阴的太阳性子这样坦呢?在汉阴住了几日,我发现汉阴的阴阳平衡。太阳为阳,大地为阴,汉阴的土地与别的地方不一样的地方——有汉江。汉江是汉阴的眼睛,汉阴有了汉江就从容不迫多了。有了汉江,汉阴的口头禅也与别的地方不同,别的地方说到日落会习惯说“太阳落山了”,汉阴人称“太阳归江了”,汉江是汉阴太阳的家。
  在中国的词汇中,“阴”被许多人认作是不好的字眼。文革的大批判中更把“阴”这个字眼当做骂人的话。在汉阴,汉阴人以“阴”为傲。汉阴北倚秦岭,中国的地形以秦岭为界,北为阳,南为阴,汉阴的位置正处在秦岭的南麓,为“第一阴”。中国以“阴”为地名的地方还有很多,如江阴、汤阴等。当然,汉阴人偶尔也会回避“阴”这个字眼,就在汉阴的管辖之地,有个乡镇起名为汉阳,汉阳镇有富硒茶,还有“汉阳鱼盆子”(一种很好吃的蒸鱼)。在汉阳镇品茶吃鱼,可以感受到汉阴人的幽默。
  阳,有阳刚之美;阴,难道就不美了吗?阴也有阴的柔美。从北京通州来的朋友刘维嘉对汉阴有了新的发现,他在我耳边,带着惊奇的表情耳语:“怎么汉阴的女子,个个如同天仙呢?”我立即从手机提出来一篇《诗经.汉广》,轻轻地读给老刘: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汉之永矣,不可云思
  老刘问我四句诗经是什么意思呢?我狡猾地一笑,说:“在汉阴见到美貌的女子,只能看一眼,不能看第二眼。”其实,我也不是故意搬弄狡猾,我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陪着我们采风的汉阴女子个个貌如天仙,我只敢和她们说话和写诗,从不敢握握她们的金贵小手。在万亩梯田的吴家堡子流连时,看到一位女子是吴家的后人。吴家在清末民初是汉阴县有名的士绅,吴家的后人个子不太高,比我小一岁,秀丽端庄,我给她写了一首古风:
  吴家有秀女,待嫁深山中。
  山低画浅月,巧手弄云影。
  琴棋伴鸟唱,婚嫁任父兄。
  天外权战事,不及一莲蓬。
  在吴家堡子,我通过照片和实物基本了解了明清两代“湖广填川陕”的经历。吴家先人,当时年轻力壮的兄弟四人一路从湖南长沙来到汉阴,以勤劳和智慧开创了家业,富可抵县。富裕以后的吴家人并没有浮躁,制定家规约束族人。吴家感恩于汉阴,为地方的文化教育、道路建设做了不少善事,在此,我看到了士绅地主的和报纸宣传不一样,看来,凡事必须具体地去看,否则定然会自己昏庸了自己。
  在汉阴,我看到最多的是水。太阳是天空的魂,水是汉阴的魂。汉阴的大小河流几百条,不管是大一些的河流,还是细细的小溪,最后都要流入汉江。水,充满了阴柔之美,汉阴的历史上虽然有过征战,但毕竟因为地形特殊,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杀戮之事。新文化运动中的“三沈”(沈士远、沈尹默、沈兼士三兄弟),虽跟从父母从浙江湖州迁来,毕竟在汉阴长大,汉阴的“阴”,对这兄弟三人影响很大,成为无形财富。“三沈”中的沈尹默先生是中国的书法大家,他的书法成绩超越元明清三代,直进宋代,深得宋代书法之妙。凡写书法,必用水研磨墨,沈尹默在汉阴生活了二十几年,汉阴的水的宽度决定了他书法的宽度。
  还要说说汉江。在我没有见到汉江时,汉江是一个梦;见到了汉江,汉江依然是梦。汉江的水是植物之水,是大地之水,也是天水。汉阴与甘肃省的天水市不远,甘肃的天水一定看到了汉阴的风调雨顺,才为自己起了“天水”这个名字。我在汉阴住了四日,充分体会到汉阴有一个巨大的胃,可以把天空的水吸吮到自己的腹中,再轻轻地把水分泌出来,吸吮进来是水,分泌出来的是奶。汉江的水是水,更是乳汁,同行的朋友问我汉江的水是什么颜色,沉浸在汉江之美的我,顺口说,是白色。细品起来,汉江的水确实是白色的乳汁,不仅哺育了汉阴、安康,还无私地在丹江口水库分流,把自己的乳汁分流到北中国,在广袤的中国国土上,还有第二条这样的江吗?
  中国有许多神奇的县份,汉阴是其中之一。神奇之地必有神奇之事。在汉阴,很多乡镇的地名很有趣,比如形象感很强的漩涡镇,漩涡镇为何起名“漩涡”?因汉江源于汉中,奔流东来,在汉阴这个叫“漩涡”的这个地方拐了两拐,漩出了巨大的漩涡,宛如一位胸怀大志的人含而不露,偶露锋芒。汉阴的锋芒归锋芒,不会张狂失形,一如汉江在漩涡镇沸腾了一阵,又归于平缓,沿着江谷东去,去做有意义的事去了。世界上的一些事和物,是可以戏的,比如喝酒喝多了,拉着陌生女子的手唱歌。我活了半生,去过无数江河,无论是大河,还是小河,我都有投身其中戏水的经历,甚至到了长江黄河,都能戴上游泳圈,在水中扑腾一阵子,唯有面对汉江不能。我们从汉阳镇采风回县城,路过汉江的一段很宽的河滩,车停,众友人跑到河滩去和汉江亲密去了,我静静地坐在山谷的高处,从高处用眼光抚摸汉江,不敢越雷池一步。
  在我的感觉里,汉阴还有许多神奇的事物。当朋友问我汉阴还有什么神奇的时候,居然一下子还说不出来,说到山,别的地方也有山;说到水,别的地方也有水;说到梯田,很多地方都有梯田;说到人物。哪个地方没有几个优秀人物?四天悠然而过,与汉阴握手作别时,县委宣传部的王副部长送我一本《沈尹默楷书习字帖》,我全神品读,这时,北京朋友想去老城区买一点特产,车就在汉阴老城区慢慢地行,我仔细看着汉阴的街景,多看一眼吧,不知何时再访汉阴呢。
  陡然,眼前出现了一座塔——文峰塔。文峰塔亦是中国特色,中国凡是古老的县城,大都有一座文峰塔。一般来说,文峰塔与文庙不远,或者建在人流密集的地方,而汉阴的文峰塔却孤独地建在古城墙上。城墙是用来抵御外敌进攻的,而汉阴面对外敌的侵犯,在城墙上用的不是强弓硬箭,而是建造起一座文峰塔,用文化和道德去瓦解进攻者的人心,这不仅仅是一种创造,而是一种生存理念了。
  在汉阴,我真的被“阴”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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