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丰科学寓意散文《肥皂》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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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 皂
——自然笔记
杨文丰
今日洗衣,肥皂在手,手感柔滑腻实,扩散着春天那种草木气息,突想,人类在没发明肥皂之前,或手头一时肥皂没有时,浣衣,用什么?
小时候,吾乡粤东客家人洗衣裳,倒是有用山上香茅草的,有用沸水泡草木灰的,还有用皂荚树沙哑作响的皂果 的,当然,用阔叶山茶籽的,也有。李白在《子夜吴歌•秋歌》咏“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那时长安妇捣衣,该是以河水就月光的吧。
去年夏天我游罗马,耳闻了一个传说,云古罗马人喜欢祭神,古罗马的赤日与中国《水浒》赤泥岗上的太阳同样毒,能将禾稻烤至半枯焦,肥肥的羊肉祭品自然被烤化,那羊油一滴滴,滴滴滴入祭坛下的草木灰,混凝成油脂球,小小的油脂球被风一吹入河水,在水上飘,浣衣妇觉得好玩,就玩恶作剧,一把把抓起,就朝女同伴身上抹,被抹上者,笑闹着跳入河水,居然衣裳上的污物很容易就被洗净了,由此,“油球混灰”,便开始在古罗马流传了……
最近我读到了一则该是肥皂最早的文字记载,出自古罗马著名学者老普林尼的手笔,他写道,每逢节日,高卢人(法国古名高卢)都盛装歌舞,彻夜狂欢,他们事先,总喜欢将草木灰和山羊脂搅在一起,浓涂艳抹头脸,画各种脸谱,塑各种发型助兴,一天大雨冲散了聚会,人们回家卸妆,方发现草木灰和羊脂的混合物合谋雨水,已将他们的头脸洗刷得干干净净……早期的肥皂就这样出现了。
肥皂的宏观“骨肉”虽然已被人发现,但微观结构,却长久地,依然是世人面对的一个谜。
若问:看穿肥皂微观结构之谜,靠什么?
答曰:得靠化学家神奇的眼睛!
在化学家看来,肥皂,无论多沉实,多油滑,多能去污,皆是高级脂肪酸钠在起作用,这高级脂肪酸的主要成员是什么?是钠盐和钾盐,这两个家伙的分子端基团就像“两头蛇”,一头很易溶于水,叫“亲水基”,另一头则为“亲油基”,虽不溶于水却溶于油。
我们中国人嘴上常挂着油水两字,可在肥皂这里,并不存在油水有没有的问题,而是油水相亲了,你若不信,看看这肥皂去污时的“两头忙”,就明白了。
肥皂一搓抹上人间内蕴丰富的衣物,肥皂与油污分子随即狭路相逢,“亲油基”宛如长枪,即时插入油污,“亲水基”则伸出油污而探进水中,于是乎,油污已成陷入穷途末路的敌骑兵,被包围,万物之灵还以手搓之揉之,以水,洗礼之,那肮脏,那污浊,还能不被“拉下马”吗?只能摔打成散状的细小珠滴,被漂洗殆尽,还原出衣物的本色,洁净,美丽。
可以想象这去污浊的过程,是多痛快!
在这人间该有的去污运动中,我觉得值得高度重视,且要认真艺术表现的,还有功德无量的肥皂泡。
当污脏们与肥皂分子及水分子一短兵相接,污脏们与衣服纤维的附着力只好开始减小,人施以的搓洗,助澜推波,更是无法不让肥皂液渗入丝丝缕缕的空气……肥皂泡的大小,取决于气量的大小,即泡中所围的空气,决定了这人间,出现大大小小鼓涨发育的肥皂泡!
当然,这肥皂泡光彩流转的生命,在于能憋住多久的气,江不全在于运动。
生活,何时能缺少与污秽不共戴天的肥皂泡呢?
肥皂泡乃肥皂浮泛缤纷美丽的化身。
当然,肥皂泡的产生还得遵循自己的规律。
总如魔幻似的,你越搓洗,肥皂泡在你眼前就生得越多,流转浮泛出弧状的七色神光,就越美丽,可我需要我说破的,是这肥皂泡的美丽,只能来自那如世人绷得紧紧的脸皮般的薄膜,是这薄膜,扩张了肥皂液的表面积,使薄膜状的肥皂液颇具收缩力,这种液面的收缩力,叫“表面张力”,正是其的又弹又拉,方使这人间沾着的污浊,能够脱离得更彻底,令污浊能够更好地幻变为朵朵“恶之花”,随波逐流……
由肥皂泡,我想起了儿子晴川在童年时给我讲过的一个童话:从前有个肥皂大王,总想与人类开个国际玩笑。那天,他终于让自己泡制的肥皂泡,似大江浪潮一般朝陆地喷涌,没多久,陆地泛滥成了泡泡之海,冒头之人,一个个口粘泡泡,活脱脱就像海滩上的螃蟹。幸好赶来了一群毒蜘蛛,二话没说,就叭咂叭咂使劲地吃呀吃,终于将泡泡一个个吃掉。“泡泡吃光了也不好”,儿子说,“那样我就吹不了肥皂泡了。”我知道孩子们都喜欢肥皂泡,用麦管或塑料管蘸上肥皂泡,小管子含在嘴里,嘟起小嘴巴,朝太阳吹去,肥皂泡从管子里喷涌而出,在阳光下飘啊飘,色彩迷离,幻变出美妙的童话意境。
儿子还告诉我,用热水做肥皂液,吹出的“气球”会更多更大。
我自己也发现,以热水洗衣裳,产生的肥皂泡,比冷水洗时要多得多,去污力亦更强。
这是什么原因?是我们天天离不开的水,这能载舟也能覆舟的水,柔软的水,还存在“硬度”,此硬度由某些物质所至。水不同硬度也不同。比如井水,就是含钙、镁离子较多的硬水。你我打井水浣衣,加倍搓抹肥皂,下狠劲地搓揉,也甚难达到以硬度低的蒸馏水洗涤衣物来得干净。
假如你将井水加热——加热促进了化学反应,水的硬度被降低,肥皂又有了温暖如春的环境,这恰似大赛前运动员经过了热身,已容易进入运动状态,主观能动性得以提高,那除污去浊之力,自然已不可同日而语。
然低头细想,在这个世界,论皂去污,谁又会以虚幻之泡泡多少论英雄呢?何况这去污的过程,也并非就那么和风细雨,即便你不一脸严肃地高举洗衣棒,猛烈地一下下捣衣,你也要亲自出力搓之,擦之,一双玉脚,也可能会深入洗衣盆,踩之踏之,甚至手舞足蹈,也未可知,至于让洗衣机高速振动旋转之,也可理解,你明白,唯如此,才算没让英雄好汉般的肥皂闲置!
闲置,乃肥皂的悲哀。
何况,这肥皂的闲置,还不同于琴、鼓的闲置,可置于墙上、厅中,可鉴,可赏,多情善感的诗人或者潇洒瘦弱的艺术家,还可以无中生有,听出音乐和鼓点来。肥皂的闲置,纯粹就是“闲置”哪!是眼睁睁让时间如大江大河般白白流逝的闲置,是两手空空一无所“摸”忍看污秽浊天兴风作浪泛滥人间的闲置。倘若连闲置都不配,被冷落墙角一隅,就只有跌入忧伤、哀愤,境遇如斯的肥皂,再遇上阴冷冷、雨凄凄的天气,脸面上濡结些水珠儿,圆溜溜的,真还状如孤寡老人凄冷的泪滴。
谁又可容忍将肥皂闲置呢?
从这个世界制造出第一块真正意义上的肥皂,到闻一多写出名诗《洗衣歌》,肥皂参加工作已经年,而世界依然污秽,许许多多的肥皂,专业依然不对口,甚至连期待也没有,仍被闲置,被下岗。
我想,发现肥皂已殊为不易,发挥肥皂的功能,更是任重道远。
而且,发挥肥皂的价值,也绝不能依赖什么理论,更不尚空谈,空谈亦误皂也,靠的,只能是让肥皂到位,你撸起袖子,去搓,去洗。
需要说明的是,在这还不干净的世界,肥皂其实也知自己仍有提高的空间。洗衣粉、洗涤剂这些后起之秀,论去污功能,与肥皂已大同不异,但肥皂分子结构中的亲水成分,与这些“后生”比,对钙、镁离子,却表现得要“敏感”些也“脆弱”些,也就是说,肥皂的去污“立场”,也并非总是一直那么坚定,每遇污浊,还未全面“交手”,多少也会产生些不溶性“皂垢”,“马失前蹄”而沉沦水底,使去污的大业打些折扣。
可我们的生活,却还未达到可以离开肥皂的时候。
世界已变得越来越小,可肥皂直面的天地,依然很大很大……
2017. 1.15 — 2. 8 ,六稿,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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