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规则三章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40 编辑 <br /><br />不规则
今年是我二十年内最好的一年，没再跟医院的白色床单较劲，并且学习不悍然地疯狂；有些恣意地活着，在不必示与外人的盛大里——尽管，其实我越来越少——与外物的相互属于和牵连。
意而上则形，喜欢上了不规则。
不方不圆有凹口或者锐角的碟碗，前短后长左冲右突的裙摆，孙子们毫无章法的淘气，光阴里任何一个乍然的闪现和消失……
在本该圆融温润的年龄，却有了一种让一池静水翻动起来的小“邪恶”，有了一种比时间还快的小刺激。象小时候明明听到妈妈低泣时我的假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竟然哭了！痛和惊慌，怎么会那么多？直到，我比妈妈当年还老了；直到，大哥说，今年清明，在父母的坟周植上新树。
痣长在左下颏，胭脂涂在右颊上；两人促膝，总有一人会先沉默；意未料处，常常是凭空来了一笔，一切都未必是莲花对对开……
在过敏最严重的时候为友情可以喝掉三杯酒，谁说我向来不饮、谁说我真的不怕死、谁说我悲剧人生里就没这个节奏？你何曾看到我三杯酒入腹，惟有己知的惊心动魄？一切都并非故意，都不是矫情，只是深感事已滔滔人已滔滔，自觉与物觉已可在不动声色中动了全部的声色！
人，生便有阶级，谓之出身；情，动则有深浅，谓之云水；路，行而有歧直，谓之命运。圆满通透，无外乎对不规则的懂得与接受。大师如弘一，最后也只是留下令人百叹不已的四个字：悲欣交集。
不规则，错落人生，终会有个于其为是的说法！
是我

自卑、焦灼、不知所措、有收不住的暴发型性情，爱看黄昏远多于期待日出，微微一碰，便是一个跌宕的“病”程。
这个四月，我回看那时，原来是青春。
学会了端然屏息的这个四月，却想起那个姿态不美的18岁，忽而盛开的18岁。之后，万籁俱寂。
我看到天青色，而我没等你；我听到月落如水滴入酒，却不知它究竟潜入谁怀；我闻到旧时光醒心清神的味道，但流年太过从容不迫，速则席卷，慢则淹没。
一年一年，一年一年。那年，我驻足中原，生下儿子，从此深沉厚重，再不忍云淡风清；那年，东莞的芙蓉树把大朵大朵的花团落在我的肩上，每走一步，都令我与美接近一分，孤独而倔强的美，日益饱满；那年，从京西的地下室，到京东的小四合院，京漂的日子是创伤的梦想，鲜艳的红其实是因为清楚的疼；那年，桂南中越边境，弹片的金属气息浮在八角树之上；那年，大雪落在我归途，故乡又是了家园……
那一年、那一年、那一年，还有那一年，数度生死交锋，我重回人间。 喜欢京戏，一段水袖，便把我变成万物黯然时的追光，直接而缠绵。忘了曾经也青春，忘了必将会老迈，只为听那曲曲折折的一句：“孤独生涯经历惯，自吹炉火夜煎茶”。
喜欢轻度的狂放，不计蜚短流长，四十多年的人生，起伏够大，悲喜够多，还怕什么寂寞、怕什么流逝？！枕风也能春睡足，管它山水几纵横呢！ 没错，昔年问道的是我，今日试酒的是我，来生无拘的仍然是我。不只有瑕疵，其实生命有着巨大的裂缝，足以埋掉自己；不只不优雅，甚或更任性，什么都困不住我；不只没传奇，反而比俗更俗，恍惚与混沌时常来袭……
是我。对别人从无秘密，对自己，却总是守口如瓶，不问，也不答。
无智时代
先把自己变机器，再把自己交给机器，修复、切除、焚化。做为生物体的人生，瞬息即逝，明灭都不抵鬼火。 起自去年4月，我的多巴胺明显分泌旺盛，断片儿似地傻笑，简化了生活中太多的忧伤程序，精准地进入土豆片+巧克力霜的无智时代。
阿璨说：文艺女中年。这个年代限定真好。象暴走到极限当口及时地收回手脚，推翻“文艺女青年”的“青”，一层层地加厚葡萄酒色，直到靛紫如重创的淤斑，还花儿一样毫不讲理地开放着。
生命变成生命的工具，自行结构和解体，自行利用和回收，自行概括和注释。但是这个工具，从来没敢说过：我准备好了。所以有时切菜却剁了手指，大笑却陡变痛哭。山不倾海不立，倒下的总是方向，消失的总是食色，井喷的不屈服也不能让工具变得中用一点儿、让生命再多呆一会儿。
对应生物钟的睡去和醒来、婚育和衰老，我被架上时速，笨拙和茫然让表达永远存在障碍、不够有力。刚刚拥抱孩子们柔软的小身体，牙齿就松动了，头发就花白了，骨头，也再不能铆钉一样扎在坚守之中了。
关于生命的所有术语、讨论、判断，都不再动人。血压、血糖、血红素、瓷感白的牙、星星般的眼睛、一笑倾城的美丽容颜、著作、奖杯、亿万人称颂，都棉布一样静下来，朴素地裹紧生命的原初，成为点火就着的工具箱。 歪嘴和尚念的未必不是一本正经，无智时代的快乐却能懵坏聪明人。而你懂，一切便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