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暑假我们去放牛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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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暑假我们去放牛
龙玉纯
兰妮家的黒相公太可恶了，真想好好教训它一下，我家的小公牛刚想靠近叮当家的母牛花花，就被它一头顶出了至少三米远。没办法，黑相公长得高大威猛，是生产队牛群的头牛，尤其它那牛角又长又尖又亮，对其它公牛确实很有威慑力。说实话，连我都觉得这家伙有些可怕。
生产队有五十多头牛，平时都散养在社员家里，只有到了农忙时节，才把它们集中在一起，放养在生产队的牛场里。牛场在大山坳里，那里有块很大很好的草地，而且三面环山，是个养牛的好地方。山坳里还专门建了几间简易房，平时有两位身体好的老人住在这里专门看牛，只有到了学校放暑假或放农忙假的时候才会来几个小帮手。只要是生产队安排来放牛的学生，都是会算工分的，又轻松又能赚工分，放假的学生们都愿意来。
我和兰妮是一起从学校回来的，从区中学到我们村，要走二十多里山路，她拿不动行李，我们生产队这一届就我们两个初中生，如果我不帮她也就没人帮她了。还没进家门刚好碰上生产队长，队长先是问了“两个秀才”毕业考试考得怎么样，如果考上了高中生产队有奖品，然后就安排我们休息两天后去牛场看牛，我们乐意地接受了任务。
第一天生产队安排我和刚上初中的叮当一起去牛场看牛。山下酷热难受，山上凉风习习。我和叮当一人砍了一根竹棍作指挥棒，轻而易举地就把牛群赶到了山坡上，山坡上的草长得比庄稼还茂盛，牛群一到那里就像钉住了。我坐在树荫下看书，叮当则跑来跑去找野果。这么多牛也不用担心斗架，它们彼此都很熟悉，当然也有出险情的时候，如果哪头母牛发春了，就可能会引起公牛骚动。
叮当家的母牛花花明显是发出了爱情信息，好几头公牛在离它不远的地方走走停停。兰妮家的黑相公紧紧跟在花花的身后，不时还霸道地将试探着靠近的其它公牛顶开。有好戏看了，我赶紧拿起了竹棍，时刻准备冲上前去充当一回调停人。也许是黑相公太强大了，其它公牛试探了几次见没希望便走开了。
第二天是我和兰妮一起看牛。我没带书，只带了一根长长的竹棍，我想教训一下黑相公，我要坏它的好事。
肯定是花花发出了更强烈的信息，一路上公牛们极不愿意听从我和兰妮的指挥，尤其是黑相公，鼻子里不时还发出“哼哼”声，警告着其它就要靠近花花的公牛。好不容易把牛群赶到山坡下，公牛们便急不可耐地围着花花跃跃欲试，黑相公见警告无效，便开始了武力镇压，它见牛就顶，顶得其它公牛到处跑。趁黑相公在追赶其它公牛，我悄悄地把花花赶到了另一边山坡上。没想到黑相公时时关注着花花，它发疯似地向我这边跑来。兰妮见状不妙，赶紧喊我：石头，快躲开，黑相公跑过来了。三十六计，走为上，我立即跑开。黑相公明显生气了，他竟然来追我，吓得我转身躲进了树丛，好在后面跟着跑来的公牛为我解了围。
兰妮笑得弯下了腰。她看着惊魂未定的我开玩笑说，你是替你家公牛吃醋吧。我长长地出了口气，说，你们家的黑相公真像我们校长，既无比霸道又报复心强。她说，你不能坐下来看看书呀，我给你白带了一本书，没事找事，只要它们没斗死架就行了。我说，花花不喜欢黑相公呢，我这是帮花花的忙。她说，你真是书读多了吧，连哪头牛只喜欢哪头牛都看得出。我开玩笑说，人有感情，牛也有感情，这个你不懂。她说，这么高深的学问，确实不懂，现在有空，你就给我上上课吧。
黑相公可能是跑累了，安静地伴在花花身旁，眼睛不时警惕地环顾着不远处那几头不死心的公牛。黑相公吃几口草抬一下头，看看旁边的情况，闻闻花花的气味，又接着吃草。花花好象对刚才身边发生的一切视而未见，尾巴有节奏地左右拍打着身体，驱赶着那讨嫌的蚊子虫子，安静地只顾低头吃草。
兰妮给我带了一本青年杂志，我和她坐在一起边翻杂志边斗嘴。那两位老人下山回生产队领东西去了，整个山坳里只有我和兰妮说笑的声音。大约过了十多分钟，突然花花叫了一声，我赶紧站起来一看，原来黑相公正骑在花花身上使劲。我叫你舒服，顺手拿起棍子，就要跑过去打黑相公，刚才你追我，现在该轮到我打你了。我正准备开跑，没想到被兰妮一把拉住了。
她拉着我的衣服说，你也是头牛呀。我一边挣扎一边说，不去打它几下不解刚才之恨，别拉着我。她拉得更紧了，说，你真变成了一头犟牛。我用力往前一使劲，没想到草地太滑脚没站稳，两个人一下就摔倒了，也许是保护意识使然，在摔倒的那一瞬间她抱住了我。地上草很厚，没有摔痛我，我看了她一眼，除了脸红了，好象问题也不大。我想站起来可动不了，她抱着我，我的身体压着她的手，她想动也动不了。她看着我，我看着她，几秒钟后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吻她一下吧。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一个女孩子的脸，粉粉的，红里透白，亲吻的感觉一定会很甜。没有犹豫，我的嘴唇迅速而又轻轻地靠上了她的脸，她的脸很烫，而且好象带了电，让我刚一接触便又迅速离开了。
也许是被我刚才的行动吓着了，她把我抱得更紧了，我想把手抽出来，没想到又碰到了她的胸脯。她的胸脯软软的，让我顿时触景生情地想起了某篇小说里的某个情节。一股莫名的热流从内心涌起，我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刚才还僵硬的身体变酥了，脸上也有了从未有过的火辣辣的感觉。
不知在草地上躺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是怎样站起来的，反正起来后我半天也没醒过神来，好象中了邪一样。她拉着我的手摇了摇，问我，石头，你怎么啦？是不是刚才摔伤了？我说，我的脑袋有点懵，给我点水喝吧。她推了我一下，你这个小坏蛋，只知道欺负姐姐，快看看牛跑了没有，我去拿水来。
牛呢？都在，黑相公和花花已经做完了大事，正并排在埋头吃草，其它牛也都在离它们不远的地方。
兰妮给我拿来了水壶，我咕嘟咕嘟猛喝了几口凉茶后，人彻底恢复了平静。我不好意思地对兰妮说，对不起了，只怪我没站稳。兰妮笑着说，分明是有意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见她没有责怪我的意思，便开玩笑说，刚才你抱得太紧了，把我的手都弄痛了。她打了我一下，你这个小坏蛋，你的身子压着我的手，到底谁的手会痛？我说，说错了，是心痛。她还嘴说，你有心？整日没心没肺的，只要姐姐关心，从不把姐姐当回事。我说，别开口闭口都是姐姐，你才大我多少？她认真地说，你快十六岁了，我快十七岁了，整整大一岁呢，难道不该叫姐姐吗？我过意气她说，你不是我姐姐，你是我同学，你是我同乡，你是我同--。她说，继续同呀，没词了吧。我大声说，今天一起看牛，是同事啊。她拿起水壶狠狠地推了我一把，边跑向房子边大声喊道，同你个头！
也许是天意，其他几个学生都因家里有这事那事来不了牛场，生产队便每天派我们两个上山看牛。我是求之不得，看牛轻松得好，而且还有时间看看书，最重要的一点是能和兰妮在一起。兰妮看样子也很愿意，每次总是在上山的路口等我。自从两个人摔到一起后，我感觉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兰妮了，兰妮也好象越来越愿意和我在一起了。
高中入学通知书终于来了，有我的，兰妮没有。那天兰妮在牛场靠着我的肩哭了，她说，石头你这一离开就不会是我的石头了，我做梦都想和你一起到县城里去读书啊。我说，石头走到哪里还是石头，你担心什么呀。她说，你说得好轻松，城里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漂亮，你既聪明又会读书，她们都会争着来喜欢你的。我说，城里的鸽子是不会和乡村的麻雀飞到一起的，再说我读完高中还是要回来的。她说，凭你的聪明劲，肯定能考上大学，你见过有大学生回家种田的吗？我说，考大学又不是看牛，不是谁想考上就能考上的。她说，就算你将来考不上大学，到那时你也会嫌弃我的。我说，你怎么老喜欢把没谱的事当真呢？我高中一毕业就回来娶你。她擦了擦眼泪说，真的？我说，石头从不说假话。她一把抱住我的头，狠狠地亲了我一口。
要开学了，妈妈高高兴兴地给我收拾好了行李，并对我说，别去看牛了吧，在家好好读几天书，免得到新学校跟不上课。我对妈妈说，没事，一边看牛一边看书，两不耽误。妈妈笑着说，是舍不得兰妮吧。我认真地说，妈妈放心，我心里有数。妈妈也认真地说，现在你是个大人了，要知道轻重啊。我脸红了，点点头说，让妈妈费心了。
牛群很听话，没有给我和兰妮带来半点麻烦。尤其是黑相公，又恢复了往日的状态，每天领路去，带路回，保证了整个牛群的秩序。兰妮的情绪大部分时间是好的，但有时说着说着就想哭，简直变成了林黛玉。有一天我说了她一句重话，她生气了，对我大声喊道，你能上学很轻松，我呢？今年十七岁了，明年就该出嫁了，你走了，我嫁给谁啊？她又哭了。
最后一次和兰妮一起上山看牛，她给我带来了一份礼物。我说不要搞这么复杂吧，又不是出远门，到时放暑假回来一样可以一起来看牛，再说我今天也没带什么来送给你。她说，只要你接受了我的礼物，就等于是送了我大礼。我笑着说，还有这样的好事？先打个招呼，太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收啊。她说，你先闭上眼睛。女孩子哪个不喜欢装神弄鬼？随她去吧，我赶紧闭上了眼睛。几秒钟后没等她喊我就睁开了眼睛，只见她手里举着个绣有一对鸳鸯的漂亮肚兜。我傻眼了，不是定情信物，而是我们这里的姑娘出嫁前送给小伙的结婚信物，重礼啊，要，还是不要？她没给我思考的机会，自己动手解开了我的短袖衬衣扣子，然后隆重地给我穿上。漂亮吗？她一边整理我的衣服一边问。很漂亮，我回答说。喜欢就好，她满意地笑了。
她把我拉到树荫底下，指着我身上的鸳鸯肚兜说，这可是姑娘的心啊，你穿上了就证明两个人的心贴到一起了，我身上也有一个，你看看吗？没等我说话，她自己就开始解衬衣扣子。一样的鸳鸯肚兜，穿在她身上便有了一份魔力，直看得我脸红心跳。来，你就要走了，我们拥抱一个吧。她主动伸出了双手，我无法拒绝。她在我耳边小声说，不要胡思乱想，我身上的一切都是你的，我在家等你来娶我。
离开家时她没有来送我。到了学校后，我总感觉她还像过去一样，就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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