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15 编辑 <br /><br /> 暗算
　　不知道什么时候怀揣了一把剪刀。以后，就由不得自己了。
　　每天都要路过的十字路口，向前几百米，一个住宅小区及大型的购物中心即将完工。沿街的小孩子都在喊：皇上有旨：御花园已经建好，娘娘回宫了！六一儿童节的时候，这里的售楼部在门前搭建了几个流动的板房，上写：少儿书画展。穿过梧桐树下，透过那些展板的缝隙，可以看见一幅幅的字和稚嫩的画笔。之后，那些临时搭建的板房被拆除了，那些字和画也消失了。再一天，临街的几棵梧桐树被轰鸣的挖掘机连根拔出了。倒伏在地面的树根苍白的很，根髓部是血液样的红，让人想起失血的大腿和断裂的骨头。
　　几个壮硕的男子在挪出树根的沟壕里，用斧子劈开纠缠在一起的根曼，用铁锹平整着土壤。地面上，穿着黄色马甲的人提着斧头，奋力地砍着粗壮的枝干。另一些弱小的身影忙着将脱离了树身的枝条拖开，再拖到停靠在远处的小车上。硕大的饱满的梧桐叶被拖曳着，发出飒飒的声响，继而埋进枝桠间了。更多的树叶连着稀疏的枝条抛在路边，车轮碾过去，人的脚步踩过去。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植物味道。越过那些气息，树倒下去的后方，豁然开阔的场地上，高大上的楼宇正在轰轰烈烈地开盘销售中。
　　我在满地的树叶里，走了很远。想起在这里，每年的春秋，马路边上，总能看见人们蹬着梯子，拿着硕大的斧子或者是剪刀去砍伐那些树。因为要穿过空中的电线或者是标语牌，树被大力地砍去了树冠。也或者是因为一个路口需要更远的视野，树被砍去伸展的枝干。总之，城市的路边，我们与这些奇形怪状的树遇见，感叹着，享受着它的绿和有限的遮蔽，然后路过，远去。
　　其实，我是讨厌以人的思维和需要去决定一棵树的命运的。但是，谁能说清那些是借口那些是明智，那些是建设那些又是破坏呢。我不懂，只好沉默。
　　回家经过的那个转弯处，总有一辆车载来行色各异的花卉，转眼大大小小的花盆就摆满了街口。花团锦簇，招惹眼眸。但凡遇见，我是少不了的围观者。当然，我也可以鉴赏出一些植物的优劣来。偶尔也会忍不住心动，想起曾经拥有过的某些植物和盛开的花，就希望其中的某一株随我回家。只是，目前为止，在这里，属于我的只有一株石榴。它随我来到这个房间，是去年的夏天，雨后的短暂清新里，有人喊着：快，出来看彩虹！于是，出门，潮湿的马路边，一辆三轮车，一个老人在兜售车上的花。
　　七十多岁的精瘦老汉迎着我的目光，介绍着那些带着雨露的植物，而我看见石榴花正娇艳地开放着。忘记了是二十八块或者是二十九？他们都摇着头，说我买贵了。我只记得老汉把石榴递给我，骑着车悠悠地消失在细碎的雨滴里。远处，彩虹编织的桥，挂在云朵上。
　　那些娇嫩的石榴花在来到居所之后的几天里，被百叶窗的帘子撩拨着，系数落尽。秋天，搁置在阳台上的石榴树在一场风中褪去了所有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想象中的石榴没有来。冬天，三哥指着灰暗的枝条说：你糟蹋了一棵树。
　　现在，这个夏季的阳光明媚里，阳台的门开处，我安静地凝视那盆花，确切地说是这株石榴树。石榴树依然长在那个肤浅的适宜盆景种植的器皿里。从一开始，我就怀疑浅薄的土层掩不住石榴树的根，阻碍石榴喷薄的生长，明知这是适宜观赏的品种，我还是奢望它长成一棵大树的吧。此刻，石榴树坐落在凳子上，刚好到我的眼眉间。指头粗的主杆不过三两株，稀稀疏疏的枝条如针般地纤细，线一般的柔韧，它们从枝干上冒出来，盎然地仰着头，任由窄窄的叶子骄傲地滋生着，霸道地占领了空间。枝条实在是单薄的很，随意的一阵风，它们不由地东倒西歪了。这样的时候，我怀揣的那把剪刀就冒出来了，我想该剪掉那一部分或者折断那根枝干，石榴树会更好看，更结实的生长呢。
　　只是，该剪去那一根枝条呢？或者只保留主杆？或者就修剪成一副盆景的模样？那样，拳头般的石榴也会挂在枝桠间吧。剪刀张开了口，微微的光在盘旋。
　　可是，我的石榴树那么好，每一根枝条看似杂乱地长，却都是昂扬着向上生长，并没有因为风或者阳光的方向而偏离。每一片叶子都是新生的，它们舒展着，随着光阴那些叶脉的纹理愈加的清晰和厚重。而我只给了一点水，偶尔把一些残余的啤酒倒进去。偶然地看看它。其实，我是不需要挂满枝头的石榴的。其实，我想要表达的也不是一棵树的命。有什么比自在的生长更快乐呢，也许，对于眼前的石榴树来说，只需要换一个大点的盆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