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拼图（散文）
2021-12-23经典散文
[db:简介]
身体拼图（散文）
文/郭伟
我把一张皱巴巴的素描纸平铺在桌面上，左上角是K的眼睛，右上角是K的嘴巴，左下角是K的胳膊，右下角是K的腿——我要用线条予以连接处于边缘的K的身体器官，线条所走的线路像英文字母Z，Z是一个跪在地上的人，像K，是K——我先涂红色，再涂橙色，最后涂黄色，我感觉有三个太阳、三团火焰在温暖着K。素描纸的中心是一大块空白，里面极可能隐藏着一个超级动物园。我又感觉处于暖色调之中的K的身体在逐渐冷却、冒气、结冰。我想，我需要一把张小泉牌剪刀。折叠。再折叠。裁剪。再裁剪。——K不见了，K隐匿在碎纸片之中，成为碎片中的碎片。K就是碎片。碎片就是K。我哈哈大笑。我心地荒凉。我要重新找到K。我想到N种寻找K的方式，比如寻人启示、电台呼叫、神灵启示、天外飞仙、深海幽灵等等，但这些都被我一一否决。我想起我小时候经常的拼图游戏。我觉得这是寻找K的最佳方式。我怀着极大的热情玩起了拼图游戏。我把一部分碎纸片摊开在桌面，但那一部分碎纸片又一一聚拢，由小变大，庞然大物，凶猛无比，我确定我听到了老虎、狮子、豹子的吼叫声，但我看不见K。我想，K是不是被老虎、狮子、豹子分而食之了，我极不甘心。于是，我把另一部分碎纸片一一摊开，但碎纸片始终不能聚拢到一起，以便让我辨识、让我分类，它们执意要把自己变成一片废墟。我傾耳细听，废墟之中传来一阵阵低沉的啜泣声，那是K的声音吗？我举目四望，我看不到K的身体。我心粗气浮，我气急败坏，我把面前的桌子推倒，量角器、三角板、尺子、圆规、水彩笔最先跌落在地，然后是成千上万的碎纸片如同雪花一样飘舞起来，上升，旋转，下降。一种残酷无比的美感令我窒息、令我呕吐。我趴在地上，我看到碎纸片散落一块，在量角器的身上，在三角板的身上，在尺子的身上，在圆规的身上，在水彩笔的身上，在我的身上，我确实感觉到花岗岩的存在，在花岗岩的最下面一层，我终于看见K的身体——K的眼睛是破碎的，K的嘴巴是破碎的， K的胳膊是破碎的， K的腿是破碎的。我问自己，这是K吗？我把自己想象成另一个人，那样他可以毫无顾虑地回答我：“对，这就是K！这就是你所看见的时常跪在人民路的K，K的周围是密集的人群，K的正前方是一个破旧的碗。”——K是破碎的。K是破碎的。K始终是破碎的。我十分恐惧，我忐忑不安，我不能不想起我小时候经常玩的拼图游戏。我再一次怀着极大的热情玩起拼图游戏。我略显激动地对他说，我要重新寻找K。我先把K的眼睛的碎片一一找出来，左眼，右眼，分辨、归类，拼，贴，除去固体胶，我还需要什么呢？我想，我还需要去人民商场购买特殊的器材，那里有K的童年、K的初恋、K的故乡，那里有南方的K、性压抑的K、失踪十年的K、期盼被解救的K；对了，我还需要借助我自己的及路人的眼睛来投射一番，同情的，冷漠的，理性分析的都要在场；另外，我还需要特别备注另外两双眼睛，监视的、失职的——必不可少。最后，我要用量角器量量K的目光的角度，向下，抑或是向上。经此种种工序之后，我再一次看见K跪在人民路上那习惯性的布满裂缝的仰视，一条条，一道道，是希望，也是绝望。那一刻，我确定我听到了老虎、狮子、豹子的嘶吼声。虽然我的身上到处都是鸡皮疙瘩，但是我不能停下眼下的这个游戏，我鼓起勇气对他说，是的，我要重新寻找K。我要拼K的嘴巴。这是K的上嘴唇，这是K的下嘴唇，我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把K的嘴唇整合好，不过我还是得去人民商场逛逛，那里有有线话简，那里有无线话简，但是有线、无线话简都发不出声音，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对了，我还是得借助我自己的及路人的嘴巴来证明一个事实：一旦张口，即成哑巴；另外，我还是得特别备注另外两张嘴巴，暴力的、威吓的、权威的、权力的——缺一不可。最后，我用三角板和尺子来平衡K的嘴巴，尽量使K的上嘴唇与下嘴保持在同一平面上。虽然所有的工序都完成了，但是K还是说不出话来，就如同我在人民路看到的情景一样。我特地打电话给张丽花医生，张丽花医生说，这是典型的失语症。那一刻，我确定我听见了从废墟之中传来的低沉的啜泣声，虽然我垂头丧气、心灰意冷，但是我还是装出一副精神抖擞、信心十足的神态对他说，是的，我要重新寻找K。我要拼K的胳膊和K的腿。K左胳膊不见了，只有右胳膊；K的右腿不见了，只有左腿，我必须再次去人民商场看看，那里有墨镜、管钢、砍刀、汽枪、迷药，那里有放任、默许、利益分配、皆大欢喜；对了，我必须借助自己的和路人的胳膊、腿来激起某种共同的愤怒，要不然下一个就是我们自己；另外，我必须备注两种不同的胳膊和腿，因为它们的上面分别有特定的纹身，有象征性的徽章。最后，我以K的胳膊和腿为半径，以人民路为直径，用圆规划出K现时的、未来的活动范围。那一刻，我看到了K。是的，那就是K，K一直拄着一根特制的拐杖，单腿跪在他的碎片中，K周围密集的人群是碎片，K正前方的那一个破旧的碗是碎片... ...size] 东莞，虎门 2014/4/1
很赞哦！ ()
相关文章
微信收款码
支付宝收款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