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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原生态猪的非正常死亡

2021-12-23抒情散文澧水寒儒
一头原生态猪的非正常死亡唐老爹的猪被迫死掉了。一连串的疑问,让我与之对号。被人偷了?被人绑架了?被人毒死了?或者自己把猪给杀了?关于猪,我一直是未予以考量的,就譬如面对硕大无朋的西瓜和鲜嫩无比的蜜桃那样,事实是那样令人无限感怀和无奈。既然大……

一头原生态猪的非正常死亡
唐老爹的猪被迫死掉了。 一连串的疑问,让我与之对号。被人偷了?被人绑架了?被人毒死了?或者自己把猪给杀了? 关于猪,我一直是未予以考量的,就譬如面对硕大无朋的西瓜和鲜嫩无比的蜜桃那样,事实是那样令人无限感怀和无奈。既然大家都愿意接受那样的互害,隐忍得毫无办法之外,也只能默然接受。 只是,唐老爹却有着本质的不同。唐老爹的猪是一头原生态的猪,应该是不该早早殒命的。我在心里这么认为。 关于唐老爹和他的猪,我是知道的。首先得说说唐老爹。他是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身体不是很好。喝药是经常的事,药不是很好的药,能勉为其难地维持着生命苟延残喘着。唐老爹经常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像山岗上风干的那棵老枞树。他的老婆也年过六旬,虚胖着,一场车祸,失去了一只眼睛,却换得了二十万的大钞。他的儿子说要搞实业,搞了一个榨油厂,幻想能脱贫致富,结果新买的榨油机没开张几日,就成了一堆废铁,撂下了俩孩子去了南方。唐老爹和他老婆干着急,反正闲着也就闲着,于是就喂猪,喂原生态的猪,试图能拯救什么。 唐老爹喂猪,就是拼命地扯猪草。让猪接受山野草本植物果腹。山野的田坎、坡地、荒地生长着繁芜的草本植物,植物们的生长秩序往往是被唐老爹打乱的,唐老爹喜欢这些植物,入了骨髓。唐老爹的猪,不是仅靠猪草蓄势和生长的。暮春时节,唐老爹的猪,吃的是马铃薯,立秋以后,唐老爹的猪吃的是番薯。这些农作物是唐老爹悉心种植的,主要是为猪准备,当然,偶尔也用来果腹。 唐老爹说他喂两头猪,就靠猪草、马铃薯和番薯。唐老爹说他喂的猪一头是为儿女们准备的,另一头是为自己准备的。唐老爹已经没有种田了,主要是体力不支,此外自己没有牛,所以就忍痛让田失去了原有的功能,还原成草木的世界。不过,唐老爹还是不甘心,用锄头刨掉了阳光充足的田里的草,种上了玉米。他说一面是为自己,一面是为了家里的猪。唐老爹说过,他没有野心,从未奢望家里的猪像吹气球那样快速,所以就没有用上饲料,当然主要是缺少钱,或者说是初衷不一样。 立秋之后,不是唐老爹,就是他独眼老婆在为猪挖番薯。猪喜欢大地上的草本植物,嗷嗷的叫声和吃食的窘相,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佐证。唐老爹的独眼老婆曾经如是充满快慰地描述过。那天,她把她为猪挖的红薯,主动地给了我几个,说好哄哄我的孩子。她还给我爹倾诉过,猪吃食太厉害。我爹说既然喂两个猪吃食厉害,那咋不喂一头?她说儿女们都在外面打工,吃习惯了家里喂的猪肉。爹说那是,那是。 常常见得唐老爹伛偻着身子,背着一只背篓,扛着一把锄头,脚踏胶鞋,跨过溪中的石头走向湾里挖番薯的身影,印象深刻。那个雨天初霁上午,我见得唐老爹又背着背篓、锄头挖番薯去了。我正在溪里洗手。此时,天空还飘洒着小雨,空中漂浮着一层淡淡的雾霭。雨有没有纵深的意思,还不得而知。唐老爹是非去不可,他披着淡黄色的塑料雨衣,估计是捡来的吧。我跟他表达,这样的天,怎么也不适合挖番薯,天气不好,泥土粘性太大。他干咳一声,吐出几个词语,说今儿猪没有夜食了。 我目送他远去,他像一只位移的老虾。那天,我也没有过多地想说什么,或者事实已经让我无话可说。 回忆仅仅是一个侧面,是事件的局部的事实。趁爹生火生气的时候,爹的叙述中断之时,让我回顾了一段与之相关的事实。 爹说,唐老爹的猪的意外结束不是我所说的种种,我只好洗耳恭听。 爹并不一下子说出结果,而是指责唐老爹,他说,唐老爹愚笨至极,拿起上好的田不种,栽几根苞谷,倒转来买饭吃,猪吃什么?糠要买,光猪草能喂得好猪,番薯又种得少,还不是划算不好。 爹说,唐老爹太憨很了,9块钱见白,还退脑壳,退板油、侧油,贱卖给彭老三了,1100块。唉,据说买猪仔就花了500多块,粮食、柴火和劳力就一算还亏啊。唐老爹说,他的独眼老婆在彭老三那儿买肉,账是他记的,说多少就是多少,一年的肉账还没抵清。 我说像这样的猪,应该要卖个好价钱,或者唐老爹也要坚持一下,买点番薯给猪吃。而不是贱卖给彭老三。爹说他要是有钱就好了。我说,那你咋不跟他买了,宁愿多花一点钱,给他1300。爹说,他会跟我卖?我知道的爹的话是有道理的,一是邻里之间,你越买他就越觉得他上当不浅,二是不给彭老三卖,以后咋好到彭老三那儿买肉记账。 爹的话切中了要害。我只能说是遗憾,为爹的怜悯没有得以实施,为唐老爹原生态的猪,没有丰腴唐老爹的梦想。 同时,我预想着彭老三的欣喜异常的样子。我想像着彭老三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意气风发的模样,我想像着彭老三一享饕餮、大快朵颐的形态,我想像着一个预谋成功的实施者的快意,我想像着大地之上的物事的原始模样。但我的想像却是那么苍白无力。 记忆里,一头原生态的猪,常常是在冬腊月选定日子,然后郑重其事地请屠户上门,邀聚好友,合力杀猪。同时,还要在屠户展开杀戮的当时,燃纸焚香,送猪往生,感激一年来猪做出的重大贡献。以前,这件事通常是娘做的,而现在是爹做的。远年里,爹也卖过猪,换取我们的学费,即使是变卖,爹也不会仓促如此,爹会给乡里口碑颇好稳重可靠的人变卖,减少心理上的损失。只是,唐老爹与爹不同。 唐老爹和他独眼老婆的梦想破碎了。被他们的五脏庙吞没的;被他们不种稼蔷给打破的。我想。我没有时间去再想着唐老爹的原生态猪的意外结果。 我的生活一面涌满的是工作,一面装满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11月20日,星期四,镇上的场。我照例到彭老三那儿买肉。我是彭老三的乡党,也是老主顾,我爹批评我说我一年要在彭老三那里买一头猪,彭老三对我格外欢迎。看我走向了他的肉案,彭老三弥勒佛一样的尊荣顿时春风得意鲜花盛开,说杨老师,今天你多称点,今天货好哎。是你们组上老唐家里的吃猪草的猪,不过价钱要高点,给别人15块,给你13块吧。我嗯了一声,环顾左右,看四下没人,我说,彭老板,你这次要赚过千把块啦。哈哈,哪里哪里。割过肉,空气里还残留着他的爽朗的笑声。 许多天,没有看见唐老爹了。也不见他挖红薯去的身影了。哦,记得爹说过他好像已经没有番薯挖了。我也没有特别在意。 倒是爹关于唐老爹独眼老婆借钱的转述,又上我与唐老爹扯上了关系。爹说,大概是彭老三得意忘形,他大赚一把的消息,传到了唐老爹的耳朵里的时候,唐老爹气急攻心,在火坑边里蹲着炒菜的时候,猛然间站起来,发了黑眼风(眩晕病),一头栽在铁锅里,烫得脸上手上脱了几块皮,他先是硬扛着,倒是他那独眼老婆心疼他,情急之下跟我说想问你借三百块钱,先垫一下医药费,她又说反正有合作医疗也花费不了多少钱,所以我就同意了。 既是邻里,三百块也不算多,何况早年对我家有恩。我说,好,那我给他送去吧。 唐老爹看医生是早去晚回的,打完针就回家。昏暗的灯下,唐老爹煨在火塘边,像一棵苍老已极的柴树蔸。他的独眼老婆还在小心翼翼地忙碌,他的孙女在发着无端的脾气。 我说明来意,把钱递给了她,她立即给我表达了归还的日期和谢意,我没有太多期许。 许是眼前的事实,许是前几天彭老三那飘荡在空气中的爽朗的笑。而我只觉得分明有一些疼,有一种弥漫、纵深入髓地疼,在这个呼唤原生态理念的物质化年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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