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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笔记之秋部:瓜熟蒂落之秋分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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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分
秋分——
    农历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十六个节气,时间一般为每年的9月22或23日。南方的气候由这一节气起才始入秋。一是太阳在这一天到达黄经180度,直射地球赤道,因此这一天24小时昼夜均分,各12小时;全球无极昼极夜现象。秋分之后,北极附近极夜范围渐大,南极附近极昼范围渐大。我国古代将秋分分为三候:“一候雷始收声;二候蛰虫坯户;三候水始涸”。意思是雷是因为阳气盛而发声,秋分后阴气开始旺盛,所以不再打雷了。
【人与土地的故事之一】


胡二

胡二,男,原名胡长福,茶棚村人,51岁,农民兼牧羊人。
我认识胡二已经多年,最早是因为老四。胡二是老四的邻居。老四是茶棚村的农民兼诗人。之前老四常来县城参加文化沙龙,我们一起坐而论道,谈诗谈文,属于小城文化圈子里活跃分子。老四家是农民家庭,姓吴,写诗之后取笔名老四。父亲老吴是郊区农民兼菜农,因地域条件便利,种植两亩大棚菜的老吴算是茶棚村先富起来的人。老四在家那些时日,常去菜地里与父亲帮忙种菜,他的诗歌首先是从写种菜、卖菜开始的。后来,大学毕业流落省城,做了记者编辑,还有诗人。之前在茶棚村,老四常随父亲到县城送菜、卖菜,经过我家楼下时常就在院里喊我,送我一把菠菜、两捆青蒜。后来,我也常去老四家菜地里亲近土地、观察植物,于是认识了胡二。
胡二家土地毗邻老四家菜园,老四家两个大棚内郁郁葱葱,蔬菜常年不断,日进斗金;胡二因为疏于打理,地里则常杂草丛生,所种的庄稼也稀稀拉拉,收成不好。那次和朋友们喝酒之后产生了要在郊区种地的想法,我即可拨通老四电话,要他联系一块土地。老四很快回话,说胡二毗邻瓦河的土地可租可种。
胡二现在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光棍一条,常年领导二三十只黑白山羊,以牧羊为生。早出晚归,每日南山北山,吆羊喝酒,好不自在。胡二好酒,又好吃懒做,二三十只羊的收成已够他常年烟酒不断,所以天地荒芜,并不上心。老四打电话询问胡二,胡二正有此意,于是一拍即成。
我第二日和几位兄弟携带着一瓶茅台旧酿和两盒好烟去找胡二,买下胡二黑山羊一只,胡二亲自操刀宰杀,在胡二家整整炖了一锅羊肉,大家喝得七倒八歪,接着立下字据,租种胡二瓦河附近土地二亩。每亩每年一千元,合同首期三年。五六个人根据意愿划分,我分得七分土地,其他五人均分一亩三分。胡二土地全部至此被我们几个“伪农民”瓜分,我们成了地主,胡二再无土地,成了名符其实的牧羊人。他自此活得更为自在,每年二千元土地租金和随意采摘的蔬菜,加上牧羊收入,年年收入过万,再无土地农事牵挂,越发每日喝酒吃肉唱山歌,荤荤素素,赛过神仙。
其实,胡二之前有过老婆,是一个外乡女子。胡二父母早逝,自小孤儿长大,养成好吃懒做的习惯,身无分文,家无新屋,三十岁还没有娶得上媳妇。后来,忽一日,从外地来一流浪女子,三十多岁,模样虽不俊俏,却也周正,来了住进了胡二家,与胡二成了夫妻。女子是湖南人,结过一次婚,这次离家出走已经半年,来到茶棚村,看山清水秀,心生眷恋,于是落脚胡二家。胡二白拾了一个老婆,人生自此大改,早起晚睡,辛勤耕耘,几亩土地被他收拾得井井有条,小日子也开始有滋有味。胡二不仅白天辛勤,到了晚上也十分卖力,在土炕上跳掷腾挪,想尽快让她生一个小胡二来,好拴住她的心。但是不知是种子有问题,还是土地贫瘠,还是南北种子土地不匹配,一年多,那女人肚子还是瘪瘪的。
胡二就泄气了。好事不长,那女子在这里待了一年有余,突然生厌,忽一天不辞而别,再无踪影。有人说是跟着南山养蜂的男人跑了,胡二自此见了蜜蜂每每都一顿顿足跳骂。女人走后,胡二一蹶不振,继续潦倒,再无心侍弄土地,买了一群黑山羊白山羊,做了他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每天领着她们去南山北坡,过了神仙一般的自在生活。
这就是胡二的故事,由农民而牧民,一个因女人丧失了土地,因生命百无聊赖而出租土地、企图离开土地的故事。
【人与土地的故事之二】

刘三

刘三,男,茶棚村人,原名刘正,44岁,农民兼菜农。
刘三也是我的邻居,是茶棚村地地道道的农民。高中毕业后,回家务农,娶妻生子,后来得地理之优势,在郊区率先种菜致富。先是原生态种菜,后来改进技术,种植反季大棚蔬菜,并扩大规模,兼并了茶棚村几十亩土地,种植二十个大棚,年收入过三十万,成为茶棚村土里刨食发家致富的典型。
老四家种菜最早就是跟着刘三学的。刘三读过高中,脑子灵,生意活,有文化,有技术,又善于钻研,善于交际。在县城各大超市和各大饭店都有联系的业务,全程大多数超市都卖他的蔬菜,全程半数人士都吃的是茶棚村刘三的蔬菜。
我们种菜,刘三是我们的老师。刘三敬重文化人,看我们写写划划,又是吟诗、又是写书、又是拍照的,喜欢与我们在一起谈天说地。我们在刘三跟前,一个个都显得酸溜溜,刘三在我们面前,大方潇洒,真真秀才遇见土豪。我们种菜,菜苗是从刘三那里弄的,一分钱不必花;我们侍弄蔬菜,刘三是我们的老师,他常来我们园地里看看,指指点点,浇水、打叉、授粉,手把手教我们。我们成了农民,他是导师。有时候,他找人谈生意,写合同,或者有什么创意,也爱找我来商量商量,出出点子,拿拿主意,这叫互相帮助,相得益彰。
刘三发家致富不忘邻居,他常在他家设宴,请我们去喝酒。他家就在茶棚村瓦河边上,建的三层小楼,偌大的别墅,宽敞的院子,厨房比我们成立大酒店的餐厅还大。他不仅会种菜,会挣钱,还善于烹饪。每次大棚里有了头茬新鲜菜蔬,或者出发去海边带来海鲜,他就呼朋唤友,杀鸡宰羊,让我们过去喝酒。
他酒量大,人又豪爽,每次都让我们喝得东倒西歪,我们戏称他“新地主”,我们在牌桌上玩“斗地主”,就都使了劲儿地斗他,他哈哈大笑,说:“我是新中国新时代的新地主,欢迎你们来我这里分田地哈!”
他生活过得熨帖,应该衣食无忧了。但最近听说也很烦恼,因为有地有钱,他有了小三,又因为没有把持住,小三给他生了儿子。最近事发,小三闹将起来,他老婆每日里哭着要喝药上吊,闹得家里有点鸡犬不宁了。
唉,我们说,你这“新地主”还是不如“老地主”的,老地主有好几个小老婆也相安无事,你这才添一房小的,就家快不家了,你那九房姨太的梦,看来是白做啦!
【人与土地的故事之三】

张四

张四,男,茶棚村人,原名张永军,46岁,瓦匠兼农民。
我到茶棚村种地的时候,张四基本就不在茶棚村活动了。他是茶棚村的农民,但主要从事的工作不是种地,而是建筑。拆房盖屋,揭顶垒墙,四十岁前,张四是一名瓦匠,是茶棚村建筑工程队的小队长。茶棚村及三村五里,谁家垒个大棚、盖个猪圈、拆个房子、起个厦屋,只要找到张永军,他就会带领着十几个瓦工、泥工去给你忙活。
四十岁那年,张四来到了县城,成了一个小包工头。因为干事认真,再加上机缘,他有幸承包了一个小区的部分建筑活计,依靠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公司,承担一部分建筑工作。那大公司是本地建筑行业的老大,对工程质量要求甚严,口碑也就年年看涨。那几年,房地产事业像吹起来的大气球,一夜入云。张四干完这项工程,无论是公司验收还是质量检测部门,都很满意。接着,第二项大工程接踵而来……不到三年工夫,张四在县城成了建筑行业的新星。招标、投标、开工……张四每天忙得不亦乐乎,钞票也就源源不断地流向他的腰包。四十四岁那年,张四在县城城中村改造中购得一套复式别墅,举家搬迁3000米,从茶棚村进入县城,老婆在棉纺厂找了工作,女儿在县城读了高中,儿子进了县城最好的幼儿园。茶棚村的土地早就不种了,都无偿赠送给了他的哥哥耕种,不要一分承包费不说,每年还免费提供化肥、材料。他哥哥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偶尔进城给他送一点不上化肥农药的黄瓜、茄子、辣椒、豆角,还有玉米面、黄豆粒,供家庭新鲜食用,而每次回来时,车筐子里也不空着,换回来的是好烟好酒牛奶鱼肉。张四就这样一跃脱离茶棚村的土地,再不土里刨食,成了在大地上盖楼的人,成了县城里有钱有身份的人。这个身份是政协委员。有了钱后他爱做慈善,得遇贵人,由退休的老政协主席举荐,成了县里的政协委员,也算是县城有身份的人了。
他喜欢与文化人交往,我们来茶棚村种菜,他主动找上门来,与我们攀谈聊天,杀鸡宰羊请我们喝酒。伺候,还不时回来找我们玩儿,有时候他也写一首两首诗歌请我们“指正”,他还是个文艺青年哩!
春天时我园地里盖那所土房子,张四卷起裤腿,操起瓦刀,亲自和胡二、刘三及他带来的两个建筑工人一起,动手给我盖起来了一间土屋,草棚苫顶,透气保暖,冬暖夏凉,坚固美观。
每次来了,他也不进村,总是自己一个人站在他曾经种过的地头上,默默站一会儿,抽两支烟,发一会呆。
我远远地看着他,夕阳把他的影子拉长,投射到土地里,像一个飘忽的黑影。
他伫立不动,好像储满了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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