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语

　　玫瑰花语
　　
　　54支玫瑰，静静地伫立在白瓷花瓶里，一层一层深红的骨朵儿卷缩着，犹如含羞的少男少女，春怀缱绻，欲吐还羞。
　　你撑着双肘坐在桌前，你的目光透过这丛红玫瑰，回到了20年前。
　　那是一个晴朗的冬日的早晨。你拿着扫帚，从四楼打扫到一楼。你的心情跟天气一样晴朗。因为，这一天，是你的三十岁生日。
　　门铃响了。你打开门。他微笑着立在门前，手里捧着一大束花。你请他进来，接过他手中的花，打开，眼前一片深红。那一丛红色的玫瑰花，温暖了你的三十岁生日，温暖了那个冬天。那个早晨，他跑遍小小的县城，终于找到一家销售玫瑰花的花店，把店里所有的玫瑰花都买了下来。你知道这个故事的时候已经是十年后了，你们正手挽着手，走在春天的路上，走向你们婚礼的殿堂。听他讲着的时候，你的心一次又一次变得无比的柔软，你的心一次又一次漾起无限的温情。
　　20年前的你，不解花语。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送给你那么多玫瑰花。你只是想，这或许是西方人赴宴的礼仪。那是你一生中收到的第一束花。
　　你的思绪再次转到眼前的玫瑰花上。每一年的生日，你都会送给他一个惊喜。下午，花店。你对售花员说，你要买下店里所有的玫瑰。女店员脸上即刻漾开春花般的笑意。她殷勤地将玫瑰们包进透明玻璃纸。你抱起她们，你不得不称玫瑰为她们，因为她们是那么水嫩那么娇艳，且诗意盎然。你抱着这一大捧花走在路上，你尽量心平气和屏息静气地行走，仿佛怀里搂抱着一个沉睡的婴儿。
　　一大丛玫瑰平躺在桌子上。花瓶太小，你有些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时钟已经指向下午3点半。你得做点什么。你拿起钥匙，到楼下的储藏室碰碰运气。搬家的时候，你们将各种各样的花盆储存在了那里。
　　还没到下班时间，小区十分安静。诺大的储藏室也安安静静的。你的目光瞥过一排排红酒、婆婆做的果酱、形状粗细大小不同的意大利面点，两辆自行车还有一篮子弥猴桃，最后落到那些花盆上。灰色长方形的方格图案的蓝色的红色的，不是太大就是太小或太矮。你一眼看中一只白色直桶状瓷花盆，沿口外弯，简洁而明快。你将花盆拎上楼，数出54支玫瑰，放入这个特别的瓷花瓶里。呵，仿佛定制的，正好装进了所有的玫瑰花！下面再放一只白瓷盘，加上水，摆到餐桌中央，整个客厅因为她们而鲜活灵动起来。
　　你将剩余的玫瑰插入小花瓶拿到厨房。你开始以前所未有的干净利落切菜炒菜。你做了四样中餐。胡萝卜土豆烧牛肉、酸甜茄子、麻婆豆腐，素炒西芹。闷上米饭，你去买饮料。你买了冰绿茶和瑞士国饮瑞维拉。香槟酒已于前日放入冰箱冷藏。
　　回到家，你将饮料放入冰箱。将你们结婚时使用的音乐光盘放入音响，按下键盘。你的耳边立即响起了丽江古城的淙淙流水声。这里面的十支曲子是你和他，在那些个难忘的夜晚，在秘密花园一边听一边选定的。你站在客厅中央，痴痴地望了一回子玫瑰花。然后将花捧到沙发前的茶几上。你铺好桌布，摆好餐具。你不确定多少人来，便摆放了六套，六六大顺吧。最近他开始了第三次戒烟行动，上周五做了戒烟针灸。希望这次一切顺利。
　　他到家了。看到那一大丛玫瑰花，笑，你抢劫花店了。你笑问他，20年前，你是不是也抢劫了小城的花店呢？可不是吗！跑遍全城的花店寻找玫瑰花，那时候根本就没有几家花店，更没有那么多玫瑰花。大概人家都在想，这个大鼻子是不是神经有问题，哈哈哈！他走过去，手掠过花丛，却没有碰她们，真好看，他喃喃地说。
　　门铃轻响，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带着冰雕玉琢般的外孙女儿走进来。三朵娇艳的花儿！他又惊又喜的脸上绽开欢乐的笑容。他热烈地亲吻自己的两个女儿，和外孙女儿。两个身材高挑苗条，端庄高雅，浑身散发着温馨祥和气息的女儿们。外孙女儿，两岁的拉瑞萨，扑闪着一双杏仁般的大眼睛，金黄色的柔软的头发，白净的圆圆的小脸儿丝缎般细柔。她大人一般信步沿着过道走进客厅。他不知道女儿们会来，两个女儿配合着你，给了他一个双重惊喜。
　　他被淹没在众花丛中，你也是其中的一朵。是他从万里之外，花了十几年的时光采摘而来的。他的身上有没有沾满喷香扑鼻的花粉呢？你们举起香槟，共祝他生日快乐！
　　小女儿刚从大西洋上的一个岛屿度假回来，你们聊着她在岛上的经历。蓝天海洋热带风情。你的眼前出现鲁滨逊漂流记中描述的场景。那个天堂一般的地方。大女儿忙着招架小宝贝儿。你取出从国内带来的印有熊猫图案的T恤衫，套在外孙女儿身上。这个小可人儿，手脚并用地忙碌着，东摸摸西摸摸，却极为小心，没有打掉任何东西。
　　开席了。小女儿和他喝红酒，你和大女儿喝瑞维拉。外孙女儿则喝水。倒酒的时候，你对小女儿说，对了，你家里有个酒吧。她们家有个小小的酒吧。晚上两个人对饮两杯，调节情调。你说，你喜欢喝贝礼诗甜奶酒，你们的父亲喜欢喝GinTonic鸡尾酒。在爱尔兰度假期间，你们每天晚上在酒吧喝上一杯。
　　外孙女儿也用筷子，一根，将饭菜挑来挑去，却吃不到口里。最后决定放下筷子用手抓！这回效率极高，很快饱了。请示过母亲，她离开餐桌，开始了公寓探险之旅。电视旁边被用来摆设的心形、小兔子、金龟子巧克力被一一搬运到饭桌上了。她给妈妈看，妈妈说，巧克力，她要吃。他说，这些巧克力时间长了，不能吃。你说，楼下储藏室有新买的巧克力，你起身去取。外孙女也要跟着去。她的小手抓着你的大手，你们一阶一阶地下了楼。储藏室的架子上放着两袋圣诞巧克力。你拿了一袋给她，她忽闪着美丽的大眼睛扫描房间。你从柜子里另外取了一盒精品巧克力。小小的人儿，自己一个人抓着楼梯栏杆，耐心而有毅力地一阶一阶地爬上了楼。
　　她把巧克力先给妈妈看，再给外公看。外公接过去，打开包装袋，这小人儿偏偏要最大的一个圣诞老人。外公说，太大了，给你个小人吧。她灵活地扒开包装纸，很快吃了个满手满嘴巴。妈妈用湿纸巾给她擦干净。心满意足的她拉着你走进书房。她检查每一个抽屉，拿出小手电筒走去给妈妈看。她步履很稳，将来的性格大概也会是很沉稳的吧。小猪储钱罐被她反反复复地倒出来装进去。最后，她发现了客房里的秘密通道。打开通道的小门儿，走进去，伸手便够到顶，她笑开了花。她站在里面，跟你说再见。关上门，再打开门问候“哈罗！”。再关上门，她乐此不疲，直到妈妈拿着外套过来，说该回家睡觉了。她不要回去，继续玩捉迷藏。姨娘、外公也来观看，被这么多亲人关注着，她笑得更欢了。妈妈拉她穿外套，她哼唧了几声，便听话地走到门口，外公亲了亲她的右脸蛋，你亲了亲她的左脸蛋，那个嫩，似乎能迸出水来！她一边下楼，一边不停地说再见，直到下到最后一层，直到出了公寓的大门。
　　回到房间。他看着那一大丛玫瑰花，将你紧紧地拥在怀里，吻着你，喃喃低语，谢谢你！我的好老婆。你的眼前，却出现20年前的那个早晨。小城的大街上，一个矫健的身影，从一家花店走进另外一家花店。终于喜出望外地在最后一家花店找到了玫瑰花．他买下了花店里所有的红玫瑰。然后，怀抱着那一大捧玫瑰花，穿过小城的大街小巷，消失在火红的玫瑰光影里。
　　此时此刻，你和你一生的爱人，相拥着站在客厅中央。你们凝望着那54支玫瑰，耳畔似乎听到她们吟唱着轻柔的歌儿：嘀嗒嘀嗒嘀嗒嘀嗒/时针它不停在转动/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小雨她拍打着水花/嘀嗒嘀嗒嘀嗒嘀嗒/是不是还会牵挂他/嘀嗒嘀嗒嘀嗒嘀嗒/有几滴眼泪已落下；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寂寞的夜和谁说话/嘀嗒嘀嗒嘀嗒嘀嗒/伤心的泪儿谁来擦/嘀嗒嘀嗒嘀嗒嘀嗒/整理好心情再出发/嘀嗒嘀嗒嘀嗒嘀嗒/还会有人把你牵挂......然后，那么多的往事，在你们的脑海里电影般播放......，片尾，一大片火红的玫瑰花影，你和他，一个仰头，一个俯首，站成一幅温柔的剪影。
　　而54支玫瑰，依然静静地伫立在白瓷花瓶里，一层一层的骨朵儿却在不知不觉间渐渐张开深红的唇儿，犹如含羞的少男少女，春怀缱绻，一吐芳怀。你终于听懂了，玫瑰花语。

５５朵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