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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盛世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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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稿:

     黄梅将至,雨水一日等不得一日地急着下,整个小城潮湿而闷热。

      老城区广场这两天让人泼了粪,摆黄梅戏摊子的与跳广场舞的,都没有声音。我在十年前借了一笔钱,在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置下一处房产,春天院子里会有花开,夏天桃子与枇杷一同成熟。借的钱也还清了。我很满意我的家。除了鸟叫,跳舞与唱戏的声音全都听不到,吃过晚饭,会在院子里走走路。不去广场跳舞。

      而小城唱戏跳舞的人很多。或许是因为程长庚是我们这儿人。韩再芬也是。程长庚的介绍有文字配着图片,在小城二乔路上的宣传栏里。二乔路是新取的一条路名。东汉末年,这小城有一对美丽的姐妹,妹妹嫁周瑜,姐姐嫁了孙策。在百度里,有这样一段话:
  
     “相传二乔婚姻并非自愿,孙策、周瑜逼婚时,两位美女欲投井自尽,又念及老父,便坐在井旁,相对而泣,滴滴血泪,落入井中,染红了井水,也就是胭脂井的由来。”
  
      的确,二乔路不远处,有一个名为胭脂井的枯井,掩入荒草之中。传说里的人与故事,或悲或美,起伏跌宕。我不止一次在小城见到过黄梅戏艺术家韩再芬,她个子很高,是美丽的样子,同所有远嫁回乡的姑娘一样,挽着她老父亲的手慢慢散步,一面亲热地说话。
   
      偶尔,我会去二乔路上走一走。上一个春天,这里有大片的油菜花开放,外乡的养峰人在这路边搭了棚子。现在,这里被一个有钱的老板开发,很快就会建成新的高层住宅。我一个同事在这里订了一套房子,十八层,一百平米左右,每平米5800元。是人民币。我的同事工龄比我低几年,十号我做工资表,在他的名字后面略微停留了下。2058.00元。是他扣除五险一金及工会费的到手工资。也是人民币。他来自一个乡村,与妻子都是上班族,孩子上小学。他戒烟失败,一次又一次。但他从不放弃。
   
      这是这个小城一年中最美好的时节。街上有各地游客。我们小城商场服务员说普通话,较为标准。小城的商场饭店并不会对外地人消费进行欺诈。本地人亦是同样的价格,吃一餐饭或买一件衣服,档次皆不会低。五星级宾馆不止一家。全国知名品牌的脚艺中心在这小城有几处分店。小城有一个5A级旅游风景区,是世界地质公园。有香火旺盛的寺庙。皖河分为三支,支支都安在,清水长流。在我所生活的这几十年,未见过夺人性命的天灾。
   
      或许是寺庙的香火过于旺盛,出家人又不会在经济上当持,在小城一桩非法吸收公共存款三个多亿的案件中,居然就有五百万钱款来自该寺庙。我的婆婆曾虔诚地去上香,她那天带去两千现金。回来时略为抱歉的说,同去的几个老人都上了一万。我安慰她,佛不会怪她。
   
      小城很热闹,繁华,有见识。那个非法吸收公共存款的中年人,资金链断裂的时候,听说去了美国。他早把妻儿安顿好了在那个资本主义国家。今年的春天,他被逮捕,是在离小城一个不远的地方。他曾在那个地方,一夜花费了49万元现钞。还是人民币。这件事曾让我们小城普通人津津乐道,也无限神往。
   
      我生活在这里,偶尔自卑。我越来越不想蹭朋友们的豪车。有时聚会,酒足饭饱后,他们会耍几把。一种叫二八杠的游戏,很是风靡。全自动洗牌机,骰子按出一连串叮铃作响的回旋余音,一把一把的票子,赢者大方,输者一定也有头脸。我气短,找蹩脚的借口离开,后背都感受到他们鄙夷的目光在戳我。
      

      终究我离他们越来越远,几成路人。听说,他们还办了去澳门的护照。不过奇怪的是,偶尔,他们会找我借钱。同样,我还是找蹩脚的借口。他们鄙夷的目光又一次戳我。
   
       在满天星光的夜晚,我会在这个小城的一些角落或街巷漫无目的地走一走。空气中飘浮着一股香辣的味道。我还记得县委招待所那个拐脚处的排档,掌勺的是个戴眼镜的清瘦年轻人,他做的香辣蟹与小龙虾尤为美味。他的妻子是个圆圆脸眼睛黑亮的好看女人,做事异常的麻利,性情也好。十五年的油水,当年清瘦的年轻人像被吹了气一样,肚子挺得豪迈。他现在有一处三开间相连的五层店面。他常开一部红色的跑车,副驾驶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是他的新妻,婚礼办得隆重,在他自己的酒店。

      每一次走到县政府大楼前,会停下。偏过头,望一望。这是一幢旧楼。有个年轻时写小说的男子,曾在这个地方居住过一段时间。那时的他彷徨,迷惘。热爱文学,也热爱大方漂亮而纯洁的姑娘。偶尔忧郁,感伤,有冲动与冒犯。我千方百计从朋友处找到一本这位男子在上世纪写成的书。市场上已经买不到,我一字一句把书上的文字敲下来存在电脑的文档里,整本书,连后记我都打下来了。翻开封面,印有他年轻时的小照,瘦而骄傲的脸。是我想象中文学的样子。现在,他在京城,被人称为某总。身形已变。我与他一起吃过饭,以文学的名义。在酒桌上,他很会说话,言语却并不多,酒量极佳,圆融通达,恰当,是功成名就者通常的模样,亲和,又不好接近。我看到他一篇最新的小说,发表时间是十年之前,以这县政府旧大楼为背景。我深为喜欢。此后,再难见到他的作品。偶有人把与他的合影放在博客上,特意注明和某某先生在某某地方开某某会议云云。

      最近我不大出去走动。因为有一个丧尽天良的恶魔,残忍杀害了一个年仅十一岁的留守女童,而一直未逃出县城。该恶魔身负三桩命案。他将小女孩奸污后,丢入粪坑,让粪便活活呛死。全城警员出动,十多天过去,依然无所获。小城所有的人,都痛恨与担忧。白天,我也要在路口侯着放学归来的女儿。她的爸爸最近也是格外忙碌,因为被抽去下到乡镇,协助做一项政府的改革工作。我也为我的丈夫担忧。他的耐心不是太好,同时因为耳朵也不好,说话声音比旁人更大。随着年岁增长,我对他的情感,日趋于疼惜。阴雨连绵,同时又燥热不安,他常在外应酬,酒伤身体,我为他做了绿豆稀饭,佐以我自己腌制的咸菜。我在灯下看他的脸,不再年轻的脸。我深怀感恩之心。他把我从乡村娶到小城,并且让家庭有稳定的不多的收入。他爱喝酒,爱交朋友,是一个坦荡的并不优秀的平常男子。我在婚后结束了漂泊的日子。我的孩子是我一手带大。女儿的同学中,有一部分独自留守,或跟着袓父母。也有些去父母打工的城市读过一阵子书,但最终又都回来了。他们现在只有在年节里才会见得到爸爸与妈妈。

      不知为何,在盛世,也会孤单。




  原稿:
     黄梅将至,雨水一日等不得一日地急着下,整个小城潮湿而闷热。
     老城区广场这两天让人泼了粪,摆黄梅戏摊子的与跳广场舞的,都没有声音。我在十年前借了一笔钱,在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置下一处房产,春天里院子里会有花开,夏天桃子与枇杷一同成熟。借的钱也还清了。我很满意我的家,除了鸟叫,跳舞与唱戏的声音全都听不到,吃过晚饭,会在院子里走走路。不去广场跳舞。可小城唱戏跳舞的人很多。或许是因为程长庚是我们这儿人。韩再芬也是。程长庚的介绍在小城二乔路上的宣传栏里。我不止一次见到过韩再芬,她个子很高,是美丽的样子,像远嫁回乡的姑娘一样,陪着她父亲散步。
偶尔,我会去二乔路上走一走。上一个春天,这里有大片的油菜花开放,外乡的养峰人在这路边搭了棚子。现在,这里被一个有钱的老板开发,很快就会建成新的高层住宅。我一个同事在这里订了一套房子,十八层,一百平米左右,每平米5800元。是人民币。我的同事工龄比我低几年,十号我做工资表,在他的名字后面略微停留了下,2058.00元,是他扣除五险一金及工会费的到手工资。也是人民币。他来自一个乡村,与妻子都是上班族,孩子上小学。他戒烟失败,一次又一次。但他从不放弃。
     这是这个小城一年中很美好的时节。街上有各地游客,我们小城商场服务员说普通话,较为标准。小城的商场饭店并不会对外地人消费进行欺诈。本地人亦是同样的价格,吃一餐饭或买一件衣服。小城有一个五A级旅游风景区,是世界地质公园。有香火旺盛的寺庙。皖河分为三支,支支都安在。在我所生活的这几十年,未见过夺人性命的天灾。
     或许是寺庙的香火过于旺盛,出家人又不会在经济上当持,在小城一桩非法吸收公共存款三个多亿的案件中,居然有五百万钱款来自该寺庙。我的婆婆曾虔诚地去上香,她那天带去两千现金。回来时略为抱歉的说,同去的几个老人都上了一万。我安慰她,佛不会怪她。
小城很热闹,很繁华,很有见识。我生活在这里,偶尔自卑。我越来越不想蹭朋友们的豪车。有时聚会,酒足饭饱后,他们会耍几把。一种叫二八杠的游戏,很是风靡。全自动洗牌机,骰子按出一连串叮叮铃作响的回旋余音,一把一把的票子,赢者大方,输者一定也有头脸。我气短,找蹩脚的借口离开,后背都感受到他们鄙夷的目光在戳我。
终究我离他们越来越远。听说,他们还办了去澳门的护照。不过奇怪的是,偶尔,他们会找我借钱。同样,我还是找蹩脚的借口。他们鄙夷的目光又一次戳我。
   在满天星光的夜晚,我会在这个小城的一些角落或街巷漫无目的地走一走。空气中飘浮着一股香辣的味道。我还记得县委招待所那个拐脚处的排档,掌勺的是个戴眼镜的清瘦年轻人,他做的香辣蟹与小龙虾尤为美味。他的妻子是个圆圆脸黑亮眼睛的好看女人,做事异常的麻利,性情也好。十五年的油水,当年清瘦的年轻人像吹了气一样,肚子挺得豪迈,他现在有一处三开间相连的五层店面。他常开一部红色的跑车,副驾驶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是他的新妻,婚礼办得隆重,在他自己的酒店。
最近我不大出去走动。因为有一个丧尽天良的恶魔,残忍杀害了一个年仅十一岁的留守女童,而一直未逃出县城。该恶魔身负三桩命案。全城警员出动,十多天过去,依然无所获。搞得人心惶惶。白天,我也要在路口侯着放学归来的女儿。她的爸爸最近也是格外忙碌,因为被抽去做殡葬改革工作。(这个太敏感,被警告不能写)
不知为何,在盛世,也会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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