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这个冬天
2021-12-23叙事散文何足道哉
冬天,这个冬天塞外冬天,一切都是灰色调的。但是,那寒冷的土地上,却隐忍着无处不在的生命。一条沉默的河流冬天的河流,沉默了。静卧在北方寒冷的土地上,像一条冻僵了的蛇。沉静下曾经驿动的心,喧哗与激越,进入了一个季节的思考。岸边的树木精神抖擞地站……
冬天,这个冬天
塞外冬天,一切都是灰色调的。但是,那寒冷的土地上,却隐忍着无处不在的生命。
一条沉默的河流
冬天的河流,沉默了。静卧在北方寒冷的土地上,像一条冻僵了的蛇。
沉静下曾经驿动的心,喧哗与激越,进入了一个季节的思考。
岸边的树木精神抖擞地站立着,删减了繁枝密叶,通透了阻隔一个季节的视野,目光可以毫无阻碍地穿越。河流安静地躺在大地上,不分昼夜,聆听岁月回响的声音。远山肃穆,庄严如铁,以沉默的姿态守护着同样沉默的河流。它们以相同的步伐走进了同一个季节,风雨轮回,讲述一个不老的传说。
因为山的敦厚,水得以灵动;因为水的飘逸,山才显得那样巍峨。所以,那些思想家才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山巍峨,水萦纡,山水相互映衬,以同样的沉默的姿态进入了一个季节。山水之乐,岂是一个乐字了得?
只有风,是北方冬天不知疲倦的歌者,顺着长长的河道,踏歌而来,呼啸而去。
它似乎知道,这样一个偌大的舞台,只剩下了它的身影。一颗躁动的心,无法平静下来,无法像一条冬天里的河流那样,沉默、沉思,呈现成熟的魅力。
风的指尖悄然划过冰的面颊,一种有质感的声音,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在光滑的冰面上,蓦然响起。清越而细腻,细微而悠长。
河流无法沉默了。
一个一个的音符随着风的行走,不断滑落,犹如缤纷的落花。只是落在冰面上的音符过于生硬,或者,接纳这些音符的冰面缺少河流的柔情,音符跌落,在明净的冰面滑行,像是在金属的键盘上演奏,铮然成韵。
那是风,那是冰,那是北方冬天河流在吟唱。
一颗一颗的河卵石,从结实的冰层中探出头,成了河流乐章的音节。本来,夏天的河流是一篇流水文章,载着花红、载着草绿、载着欢歌、载着笑语、载着渔舟唱晚、载着夜半钟声……而河流中的颗颗石子,就是那文字的句读,隔一句,顿一顿,让流水一样的文字,抑扬顿挫,悠悠成韵。而今,河流沉默了,文字凝固了,河卵石也站立在凝固的河流中,沉默了。风在冰面上行走,河卵石成了一种阻隔。
风,顿挫了,音调沉下来,有了冬天的沉重。
一棵棵尚未枯萎的水草,被结结实实冷冻在冰层里,露出暗绿的草尖,在风中瑟缩着。风从冰面掠过,那种强劲的音符里,就发出一丝丝的颤音。一曲冬天的乐章,寒冷中透出对冬天的恐惧。
月光轻拂冰面,发出幽蓝的光,让沉默的河流亮起了明净的眸。那亮闪闪的眸光里,满是对岁月的怀想与眷恋。是啊,曾经的河流是那样的灵动与浪漫,载着逐水的桃花,讲述千古不衰的恋歌。浪花跳跃着,一个个童话故事就被星星阅读着,醉了流水,也迷离了夜空。河流里的小鱼,扭着柔软的身段,带着古老的梦,游回了一个个故事里。
然而,在一阵一阵的寒风中,一切都凝固了。那些浪漫的故事,还有那尾带着梦的鱼。
月光是那样柔美,撩拨着沉默的河流。也许,河流的内心深处,是无法沉寂的。就像枯坐的高僧,形如枯树,思想却活着。
喜鹊来了,它是寒风里快乐的精灵。
它站在河边树林的枝头,看风过河道,在冰面上弹拨一曲关于北方河流的乐曲,禁不住诱惑,在乐曲中,翩翩而来。
迎着风,在冰面行走。
喜鹊最美的姿态不是在天空飞翔,不是站在枝头眺望,是在寒冷的风中,行走在光滑的冰面上。
像绅士,或者淑女。
风来了,喜鹊的羽毛被掀翻。远远看过去,就像一朵水墨晕染的花朵,在一尺素宣上嫣然绽放。
它在沉默的河流上行走,迎着凛冽的寒风,一付从容不迫的姿态。河流凝固,寒风强劲,它抬起头,眺望远方。似乎与河流一同被寒风凝固,雕像一样凝固在冰面上,像是一个思想家。它是在思考一种生命的形态: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
是的,生命的意义在于思考。而思考,需要以宁静的方式。
将那些繁华与浮躁统统收敛,让一切的喧嚣,一切的欲望归于沉静。像一条冬天里的河流,以另外一种生命的姿态呈现,在冬天的大地上,静默、思考、沉淀。
两棵面壁的树
中国古人画树,往往具有禅宗佛意的。于荒山旷野之上,或者悬崖绝壁处,画几棵稀疏萧索的树。或坐或卧、或远或近,或奇曲盘旋、或奇崛高古。清癯处现几分孤傲,寂寞中蕴含些许了悟与旷达。所以,古人笔下的树,往往被以“君子”称。
在一个十分寒冷的冬天,我一个人行走,在一个绝壁处,看到了两棵面壁的树。它们萧疏地立在那里,简单、精瘦。
我便想起了古代文人画,画里的那些树。那些被赋予了画家某种精神寄托的,被人们称之为“君子”的树。古代那些文人雅士们,画树,往往以简练的笔触表达其禅道寂灭的意趣,天人合一的境界,隐而不隐的士子之心。很像我眼前的场景,蕴含着无穷的禅宗道意。
眼前这两棵树,毫无意趣地站立那里,仿佛就是在营造出一种古代文人画的意境。一高一矮,不亲不疏,不现不隐地立在那里。似乎在告诉过往的路人,见与不见,我都在这里。一面,是悬崖绝壁;一面,是陡峭的山坡。山风不断呼啸着穿过,它不摇不晃。
两棵树,面壁而立,不悲不喜。
我本来是想顺着陡峭的山坡走下去,到山下的一个村子,去拜访一位隐居乡村的画家朋友。可是,这样两棵树,滞留了我匆匆的脚步。这条路,此前曾经走过,怎么没有注意到这样两棵树,两棵面壁的树呢?
悬崖绝壁是灰褐色的,陡峭的山坡是灰褐色的,那些伏在岩石上枯草是灰褐色的。自然,两棵树,也是灰褐色的。枯草伏在山坡上,被一阵阵山风刮着,发出一种细微的声音,现出痛苦挣扎的样子。两棵瘦小的树,几乎没有了枝条,在绝壁前面沉默着,与山石融为一体。
那应该是一种被称作“本地杨”的树。所谓“本地杨”,是这个地方最古老的树种。具有耐干旱、抗风沙的特点。生长缓慢,生命力极强。因此,又被人称作“小老树”。意思是未老先衰,永远长不大。树皮黧黑,像被大火燃烧过,龟裂出许多深深的裂痕,类似于榆树的干。树叶比一般杨树的叶片要小而厚,易于保存水分,在极干旱的时候,为杨树保留一份生的希望。
我看着两棵在深山绝壁处站立的树,看着那瘦弱伶仃的样子,现出一种忍饥挨饿的坚韧,一种绝处求生的倔强。我立定了脚步,顾不上寒风刺骨,像是面对两个枯坐修行的高僧。
这样两棵树,不疏不离地站在那里,面对一面寂寞的绝壁。不知是在坐禅,还是在悟道。
在一次偶然的相遇中,我选择了与两棵荒野里的树对视。这两棵树呢?生长在这里,面对一面绝壁,伴一世呼啸的山风,日夜轮回的岁月,不躲不避,不张扬、不自卑。这是它们的选择吗?
一面绝壁,两棵小树,一幅简简单单的画面。这是古代文人画的况味吗?现在,我想到的却是“选择”。
哲人说:人生就是选择的智慧,在一次次选择中,不断完善自我,提升自我,超越自我。
佛说:忘记并不等于从未存在,一切自在来源于选择,而不是刻意。不如放手,放下的越多,越觉得拥有的更多。
两棵小树,在荒凉的山野并肩站立,同聆朔风不断盈耳,共伴山月阴晴圆缺,雨中稽首,霜里白头。两棵树,生生死死在一起,这是它们的选择吗?也许,这并非是它们刻意的选择。然而,它们的确存在着,存在于断崖绝壁处。
不知道,它们放下了什么,又拥有了什么。
它们的气息应该是相通的。或者,刨开它们脚下的岩石,它们的根应该是联系在一起的。否则,它们怎么会在这里,吟凄风,念苦雨,年年岁岁,相守相望,不弃不离呢?
它们无法选择。或者,它们已经做出了选择。
生存,或者死亡。
它们是在坐禅,还是在悟道呢?
我想,这两棵面壁的树,它们就是禅,它们就是道。
2014-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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