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树

冬天的树
武志强 　没有树的冬天不像个冬天。我注意到冬天的树，是因为它的简洁干练，无论野地里的树，还是窗户外面的树，都给我一种没有赘物的清爽的感觉，当我能够有时间长久的注意到这些树的时候，我的内心是安静的，仿佛我在经历着自己的初世。 　 这种异样的安静或许与树上面没有一片树叶有关，也已我这些年月的身世经历有关，所谓身世风姿，是必须先有一番独特经历的。你是不能人为添加什么的，这些看似枯萧的树，在蓝天的映衬下，自然有它的庄严和明净，然而所谓的欣赏者，自己的心灵先得达到一定的高度，才能与这些冬天肃立的树对话。不是谁都能读懂和理解眼前的树的，哪怕是树上面一根灰褐的树枝，看起来那一撇一捺，也像是天地有意的安排。 　 我注视着这些树枝线条，它们并不随意，而是有规则的，是围绕着树身树干来进行的，生长和完成都是为了它的母体。这些隔空描画的树枝，每一笔都有它的使命。没有无缘无故的出现，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生长，即使生长的方向看似随意，其实在我眼里也是有某种执着的。 　 我不能说明白一棵树，不能说清楚一棵冬天的树，因为我不是树，不是冬天的树，即使 微小的距离也会影响到我对它的认识和判断。但是我愿意欣赏它们，尽我心灵的所能，我愿意让自己达到树的高度，所以才要这样仰望。我愿意让自己化身为一棵冬天的树，守望着自己的一片天空。我喜欢在这样的静默中与一棵树感同身受，愿意与更多的树站立在一起，共同体会生长的力量。在季节的严寒里，生命的生长是无言的。如果你在冬天能够细心体认到一棵树，那你就能感受到一种无言的力量。这沉默生长的力量，看上去没有什么抱负，也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而是微小的却也是执拗的，是寒冷不可剥夺的。我感到自己像树一样在忍受着寒冷，我并且不怕寒风折断我什么。 　　所以我热爱冬天的树，无论田野的树，还是窗外的树，我都愿意抽出时间来长久的去观察它们，用我的目光一次次抚摸它们，以我的心灵去一次次的体贴它们，这样我就觉得爱过它们了。否则这个冬天就真的觉得是空虚的无聊的。
　
　　冬天的树是峻洁爽朗的，如果用语言表达，那也要简短而不是冗长，这样才能配得上冬天的树的风姿。在晴朗的天气里目睹冬天的树，默默之中感受一种与你的陪伴，姿态是友好的，微笑的。所以我愿意以一种安静晴朗的心情去面对冬天的树，觉得这是上天赐予我的，是要让我感恩并珍惜的。 　我爱冬天的树，爱着这些落光了叶子的树，爱着这些光秃秃的裸体的树，就像是爱着我自己，爱着一无所有的自己，爱着一穷二白的自己，爱着一事无成的自己。我因此内心才有一种空旷和辽远，就像明净寥廓的蓝天。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冬天的树在我眼里是奔跑中的，而不是静止的一动不动。
　　
　　而在冬天，能够与树相遇，每一次的相遇，都是一种福，也是一个奇迹。冬天，每一棵树，在我眼里都有沉甸甸的分量。这里的每一棵树都在途中，每一棵树都是大地向天空伸出的手臂。我能够看到这些树，内心就不孤单，不空茫，而是有了一种依靠，感到踏实，眼前就有了一种光明。我确实需要从树的身上汲取力量，使我能够推开窗户看到外面更大更远的世界，使我的眼界更加开阔，并借此找到自己的位置。以便在春天到来的时候我不再慌张，手足无措。
　
　　在某一刻的幻觉中，季节轮回把冬天的树交到了我的手上，而我也把自己一根根交给冬天的树。我越来越有理由相信，正是有了季节的轮回，才带来人间的缤纷。在冬天，一个人会入梦很深，在很深的梦境里，树的样子却是清晰的。
　　
　　我要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把自己的土地一寸寸的交出去，深入到树的内部，也好在春天的时候，能有一棵属于我自己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