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生命

看到生命
武志强 我看到那一瞬间，看到生命的老去，生命仿若一个轻轻的叹息，是说与风听得，于是我听到了风的叹息，风的预言，那还没有发生的已经展现在我面前，是要让我沉默的吗？

我知道这样的瞬间，只有风会倾听，只有时间会倾听，只有我的心会倾听，倾听那过去与未来的，而在当下只是一个轻轻的叹息。我确曾叹息过了， 我已经听到了。但是我又像是没有听到，没有听到自己，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是在何处等待，那些破碎的心事使我迟疑，使我犹豫不决，那些疼痛的残梦使我望而却步，使我想要放弃自己追寻已久的东西，但是不死的却是那些记忆和旧影，常常把我从睡梦里唤醒，醒来就看见月光照亮窗帘，夜还很深，心底里一阵失落和凄凉。 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丢失了什么，内心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即使在大街上也常常犹疑起来，不知脚步该迈向哪里，总是在迟疑和犹豫中，人生渐渐迷失了方向。或许我就不曾有过这样的方向，那只是我的一个幻觉，是我自以为的东西，而它并不真的存在，它也 不会属于我，只是我自己的多情而已。但是，我为什么就不能放弃呢？为什么我内心里就要感到痛呢？为什么我的生命里就要有失落的感觉呢？空无所依，只有吹过的风。 我听到了风声，是因为我在说与风听，我把我的心思和忧伤说与风听，风是听到了，但它并不表白什么，只是兀自从我耳边吹过去了，好像我就是一个人陌生人，形同陌路，表现的很冷漠，没有我想象中的热情。我也就不再热情了，不再想入非非了，不再有幻想的毛病了，在风来临的瞬间，我让自己沉默下来，此时的风也静止下来，永远地静止了。或许就并没有风，并没有风的存在，只是我自己感觉到有风，而我的感觉是不真实可靠的。我曾经是相信自己感觉的，但现在怀疑了，也包括怀疑自己的存在，怀疑自己的真实性，怀疑自己有过的梦。 　　天上的冷月一直在，只是我有时空劳于地上，而不能注意到它的存在。那冷月就像一只冰冷的眼睛，在一直望着我，望的我心里发寒。在我的记忆深处，时间是静止的，永远地静止，随着时间往事离开我很远，以致我再也不能重新去感受它们，仿佛我就不曾感受它们，不曾知道它们，而它们也就不曾有过。我更相信另外一种存在，就像我相信有另外一个世界一样。但我感觉空空的时候，其实在另外的世界里却是充实的，无比丰盈的，只是我却看不到那个世界，我还一时看不到，或许我以后能看到，只是时间还不到。我将因为看到它而看到有另外一个生命，那生命也是无比的美，就像夜晚的星光，那星光也能给我一时的温暖。 　　所以我应该等待这样的瞬间，等待有这样的风来，以便让时光离开的时候，还能让我有机会重新感受，重新认识。就像在某一个夜晚，风声在外面唤醒我，让我看见天上的月亮，把大地映照的银白，铺了一层水银似的，让我以为是非人间。所有的梦境都会有一种似是而非，就像所有的记忆一样，过去了的就再也回不去，过去了的回忆起来就总是似曾相识，曾经有过。幻觉也是一种存在，只是当我现在需要放弃幻觉，想要不再承认幻觉的时候，却发现幻觉已经扎根，而且盘根错节，入地很深，并不是轻易就能放弃和忘却的。所以我才想到要捡拾，在月下要捡拾一些旧心思，为着那些一直以来难眠的梦。 　　唤醒我的还是风，夜夜的风声，把我从清冷残梦里唤醒，像是一种带着幽怨的欢乐，风或许是很孤独的吧，需要我的陪伴。但我对风又能说些什么，所以我也是常常沉默的，就那样坐起来，守着风声，直到天亮。我常常要望着外面，就像我在路上望着远方一样，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望到什么，只是内心空茫着，只是自己要望着什么，哪怕仅仅是发一阵呆。有些时光就这样打发走了，有些生命就这样看似无意义的流走了，我也并不觉得自己就要有什么伤心，因为有些生命就是应该这样流走的，在毫无意义里打发。我不能找到一种更有意义的打发方式，只能接受目前的状态。目前的状态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它只是一种你不得不接受的现实，对于现实我们最好就是无言。 　　其实风已经无数次的吹过这样的现实，说明风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风能接受的，我也能接受。我更多感受的是一种风中的风，夜中的夜，月中的月，星光中的星光，水中的水，它们是我隐秘的心思，某种程度上也是能属于我的东西。但我此刻却无法描述它们，它们是一些朦胧的状态，如烟雾一般彷徨延绵笼罩。覆水难收，有些东西我是再也收不回它们，它们是流逝的风，远去的时间，飘渺的影子。但我还无法忘记它们，因为我还存在，尽管我内心迷惘，但还能意识到自己的一点存在。它们聚拢在我的意识四周，恬静安然，仿佛一直以来就是它们在滋养着我，是它们养育了我此刻的单薄或丰茂，贫瘠或肥沃。它们是生长我的土壤，让我感觉幸福的疼痛，疼痛的幸福。因为它们我才不觉得孤单和压迫。 　　其实压迫一直是存在的，来自生活的压迫一直就没有停止过，如果你在深夜里能够听到风声和感觉到风在的时候，你就能感觉到这样的压迫，看不见的压迫，多少年来一直压迫着你，压迫着你的生命，压迫着你的神经，让你苦无出路。所幸还有瞬间的感悟，所幸还有风在指引和安排我的方向，冥冥中的风声提示我还有另外一种生活，另外一种可能，让我看见生命还有展翅腾飞的一刻。

　　所以我喜欢听到风声，在黑夜里，在生命沉睡的时刻，我却做好了迎接风的准备，此时感觉外面的风声距离自己的心很近。离自己很近的风突然要离开自己，那就是风要展翅飞起了，它向开阔的高处迅跑，从昏暗的历史里指出一片光明天地。它是如了我的心愿，飞得好高，像是为生命投入了激情。这样的时刻，看见风飞离的时刻，感觉自己的生命也在飞起，与眼前的世界分离了。有的人说，你应该这样或那样活着，我却更愿意这样飞着活着。哪怕幻想使我受穷，哪怕沉迷幻想使我成为一个倒霉蛋，一辈子与人人向往的幸福满足无缘。 　　我是真喜欢这样的风来，风在我眼里就是活着的，有生命的。而当风过去，我的耳畔一定就是安静的，我希望在这个时候还能有诉说往事的安宁与和平的可能。黑暗中无形的风带走了很多，也带来很多，同样给我带来往事的安宁与平和，让我不是成为一个失去更多的人，让我在向往的同时懂得满足。晴朗的夜晚，生命里多了一份温柔，我想说爱，想对远去的风说爱，对有过的生命说爱，想在更多的时间里有更宽的空间。想使自己的生命具有凝结成绳的力量，想让生活的美好不是停留在远处，而是回到自己身边。我还想让自己珍惜这有缺憾的日子，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我把这个梦做了很久，在生命的路上处处留心这梦的屐痕。而在梦境最细微的地方，我能听到黑暗中的笑声，那是风留下的，所以我无法忘记那些有风的夜晚，觉得它们是故意为我准备的，而我也时刻准备迎接，甚至从梦中醒来。

　　当我听见风的时候，我就看见生命，那是无形的生命，不死的风，充斥在大地每一个角落，只要你爱，它就为你扎根开花，在夜里为你的梦闪亮。在这样的风中，我会成为什么？风的路就是我的路，出现的风的幻象就是我的幻象，风在成为什么，也是我在成为什么。当我在世界上两手空空，一无所有时，唯一可触及的东西就是风。许多年许多年以后，那有过的风，仿佛是生命中的场景，被我一次次顾盼和回望，又一次次的唤醒我内心的柔情，使我重新感受我们曾经彼此相依相恋，就不曾分开过。 　　我闭上眼睛，等待着风，或许我的等待只是一场徒劳，但内心的语言只有风能明白。除了风，我不再想对谁表白、诉说。岁月的尽头是一切，路的尽头是风。在无边的幻象里，生命只能捕捉一个瞬间，而瞬间的幻象让我们迷恋，瞬间的风声往往值得我们一生倾听。没有什么是正确的，我们甚至情愿在这样的风声里迷失了自己，迷失了方向。